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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意见] 荐:“中国上古神话”(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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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24: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文命走入正殿,仰面一看,只见结构的庄严、伟大、崇高,正不可以言喻。忽听得一片音乐之声,旋闻异香扑鼻。  大翳就说道:“夫人来矣!”旋即退出。文命亦转身向殿外一望,只见一辆七宝装成的银軿,軿前四马曳着。那马足与车轮都是凌空腾跃旋转,并不着地,却甚迅疾,转瞬已到殿前停下。  车旁分立四男四女,男左女右,当前的男女年纪较大,后面三男三女年纪似乎依次而校车中端坐一位绝色的美人,年纪似不过二十余岁。紫风之冠,红霞之裾。旁边站着无数美女,有的执扇,有的捧巾,有的提香盒,有的奏乐器,大约有十多个。最奇怪的,银軿面积并不甚大,而这许多人聚在一起,亦不拥挤。  停下之后,车中诸侍女陆续而下,最后夫人才降舆。两阶的侍卫见了,齐行敬礼,夫人亦点首答礼。诸侍女簇拥夫人上阶,到得殿门口,文命慌忙迎了出来。有一个侍女说道:“高密公子请进,夫人相见。”那时夫人已人殿门,文命回身北面,要想行拜见礼。夫人止住,一定不肯。行了宾主之礼,分东西坐下。  夫人开言道:“适从东海归来,知道公子将要入都,就治水之职。所以奉屈到此,商酌治水方法。不知一切计划公子此刻都已预备好了没有?”文命听说是商酌治水之事,心下大喜。就说道:“某于治水方法,略略研究一二。刚才正在宛委山,得到黄帝金简玉字之书,于水脉地理说得非常详细,某拟照此施治。有疑惑不明之处,再用赤珪碧珪一照,或者可以明白。不知此法对不对?还请夫人赐教!”  夫人笑道:“理是对的,法亦合的。但是洪水数十年,民生困苦极矣!九州之大,四海之广,照公子这样施治起来,要几年,才可以敉平?公子计算过吗?”文命听了,默然半晌,才说道:“恐怕非四五十年不办呢!单是几座大山,凿它开来,工程已不小呢!”夫人道:“是呀,不但万民遭难数十年,急宜与以休息。就是圣天子忧危勤劳到如北,亦应该使他亲见大功之成,看到太平景象,方足以慰其心。再过四五十年,人寿几何,不嫌太迟了吗?况且公子所虑的,还只有‘工程浩大’四个字。其实工程之外,艰难险阻还有不少。四五十年,恐怕还不能成功呢!”  文命不解,便问道:“工程之外,还有什么艰难险阻之事?”夫人道:“洪荒开辟到现在,时候还不能说是长久。山精水魅,川妖木怪,到处都有潜藏。加以近几十年来洪水泛滥,阴气太盛,尤其潜滋暗长,不可究结,这是人力不能够抵御的。  幸而想出方法,费去时间已不少。何况有些方法竟无可想呢!”文命道:“那么还求夫人大发慈悲,予以援助!”夫人道:“是呀,惟其如此,所以今朝要奉屈了。数十年前,圣天子为有水患,特遣大司农到昆仑恳求家母。家母那时因天意难回,灾情未甚,只能辞谢。但是曾经答应,一有机会,便来援助。  如今已到剥极而复,否极而泰的机会了。所以今日奉屈,亦是禀承家母的意旨,与公子以援助的方法。第一是人,妾此处有许多侍卫,可以令其随侍帮忙。第二是术,如有这几个侍卫,还不能为力的时候,可以号召天神地祗,随时前来效力。再不然,就是叫妾或家母来相助亦可。这就是援助的方法了。”  文命听了这话,欣喜之至,慌忙再拜稽首致谢。夫人便叫侍女去宣召童律、大翳、由余、狂章、黄魔、乌木田、庚辰七人上殿。须臾,俱各上殿,向夫人行礼。夫人吩咐道:“如今下界洪水为灾,民生涂炭。天帝命神禹转生救世,不日就要受任施功。深恐有诸多障碍从旁为梗。特饬尔等追随相助,总期于八年之中将天下治平。尔等其各奋勇将事,毋得懈忽!”七人听了,鞠躬受令。又齐向文命鞠躬行礼,说道:“介胄在身,不能跪拜,请原谅!”文命慌忙答礼,七人就走过来,立在文命后面。  夫人又敤侍女道:“将我那搁在窗前的几部宝箓拿了来。”侍女答应,转向后殿而去,其行如电,一瞥不见。忽而手捧宝箓,姗姗已到殿前。夫人吩咐放在公子面前,夫人指着两大部向文命道:“这是上清宝文,其中都是真言符箓。一部召天神,一部召地祗。学习娴熟了,可以策召鬼神,有要事时,不妨随意命令之。”又指着一部小的道:“这是理水的三个政策,可以作为参考。”文命又再拜首的致谢。  这时侍女将宝箓放在文命面前。刚要转身,不期一阵风来,将她所拖的长裙飘带吹到文命席上。文命刚刚拜手下去,恰好将飘带揿祝侍女不留心,旋转身要走,恰已牵祝一揿一扯,不知不觉,裙带的活结顿然抽散。裙带一松,一条长裙几乎都要卸下来。那侍女羞得满面绯红,急忙捏着长裙,转到殿后,自去结束。文命起初出于不觉,后来知道了,非常之抱歉。只有夫人点头叹道:“此乃天缘也。”文命听了,亦莫名其妙,不知道“天缘”二字作何解,指何事,亦不好问。  过了片时,夫人又向文命道:“公子施工时,器具一切,亦不可不加以改良。神农之时,以石为兵,非常拙劣。蚩尤黄帝之时,渐渐用铜。现在铜器已通行于天下,但是铜的性质太脆,拿他来开山凿石,恐怕容易折断,用力多成功少。依鄙意看起来,矿物之中,还有一种原质可用。这种原质,自古未经发明,但是它的坚刚远在铜之上,而且比铜重得多。若用它锻炼起来,制成器具,锐而且利,胜过铜器万倍。这种原质,姑且替它取一个名字,叫作‘铁’。公子得到赤碧二珪,目光可以下瞩九泉,且随时留意吧!就使治水之初,一时还寻不到,将来总是大大有利于万世百姓的!”说罢,就将铁的颜色、质料、产地、取法、炼法,统统告诉了文命,文命紧记在心。  夫人道:“今日烦劳公子了!商量之事已结,改日再谈。”说罢,站了起来。文命亦慌忙起来告辞。夫人送至阶下,自乘天马银軿飙驰而去。其余侍卫、侍女亦相随而行,顷刻不知所往。只有乌木田、大翳等七个侍卫随着自己,不去。文命细看七人,都是全身甲胄,威风懔懔,手中各执着武器。内中有一个兼捧着夫人所赠的宝箓。文命一一问他们姓名,方才个个认识。  走到殿门,横革等一齐迎上,说道:“公子去了许久,我们真等得不耐烦了。”八大灵官向文命道:“公子出去,我们亦归去护卫夫人了。”又向章律等说声再会,耸身上升,倏无踪迹,文命等一行十四人走出殿门,再数步,回头一看,只见殿门及里面崇宏巍焕的宫宇已不知所在。又走了数步,所有琪花瑶草,珍禽奇兽,亦一概不见。但见黄茅红叶,萧条景色而已。文命大为诧异,便问庚辰等是什么原故,庚辰道:“这是仙家的妙用,所谓缩地之法是也。夫人宫殿,本在梁荆二州交界处之巫山。因为欲与公子相见,所以用缩地法将公子迎到那边去。现在既经见过,又用缩地法,将公子送来。所以一切气候生物都大不相同了……”文命及真窥等听了,无不咄咄称奇。  文命又问庚辰道:“刚才夫人车旁四男四女,是什么人?”庚辰道:“这是八卦之神,总名八威。两个老男老女,是乾坤二卦,其余是震巽坎离艮兑也。”文命道:“夫人在上界管理何事?有这样的威赫?”庚辰道:“夫人姐妹甚多,各有职司。夫人是专管昆仑以东、一直到海其间人民祸福种种之事。”文命听了,不禁顶礼感戴。  这日,回到旅舍,文命就将夫人所赠的治水三策先打开一看。觉得句句实在,条条可行,真是千古不易之定法。着完之后,又将两部宝箓打开细看。只见上面所载都是些咒语直言,及各种符箓形状。又将风雨雷电山川海泽种种神祗之名无不详载于上。如召某神,则宜用某种符箓,或某种真言,无不详详细细,逐处载明。文命本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从此日间行路,夜间披阅宝箓,默默的记忆,切切的习炼。一月之后,居然能够号召百灵,驱遣百物了。所以后世给文命上一个徽号,叫作“神禹”,就是这个原故。  闲话不提。且说一日,文命到了太原,知道舜已授职太尉,总掌一切,便先来见舜。舜见了大喜,就问道:“高密,你一向在何处?累得我们好寻!现在天子已有命令,叫你继续尊大人之事业,你须好好将事!”文命道:“某衰经在身,出来担任国事,于礼不合。”舜道:“礼有经有权。讲到经,你自然应该守丧终制;讲到权,你应该墨经就职。洪水泛滥,万民昏垫,天子忧危,尊大人且以死殉之。为万民计,为天子计,为尊大人展未竟之志计,都应该从权就职,哪里可以守此居丧之小节呢?”文命听了,涕泣不语。舜便问他别后情形,文命将经讨事实从头至尾述了一遍。舜拱手道:“那么大功之成也必矣!功盖九州,泽遍兆民,名垂万古,可贺可贺!”  两个正在谈天,忽报羲仲等四岳来了。舜迎入坐下,又介绍与文命相见。四岳便问文命道:“洪水泛滥数十载,某等初举孔壬,继举尊大人,但是终究无功。现在太尉举足下,嗣尊大人之绩,不知肯担负这重任否?”文命道:“承太尉荐举,小于敢不黾勉,以继续先父之志!惟天子委任而已。”四岳听了,就问舜:“明日出奏否?”舜道:“这个当然出奏。”又谈了一会,大家散去。  次日,太尉舜入朝,就将文命已到之语奏知帝尧。帝尧即命传见。须臾,文命上殿朝见。帝尧看他身长九尺九寸,相貌堂堂,非常满意,就问道:“汝父治水九年,终于败绩。现在太尉、四岳举汝嗣汝父之业,汝自问能胜任吗?”文命道:“臣不敢说胜任。不过自幼时,臣父已教臣水利之学,臣父临终,亦有遗书教臣干蛊。臣甚愿奔走效死,以盖前人之愆!”说着,哭了出来。  帝尧问道:“汝之治水,计将安出?”文命道:“臣的主张,治水须顺水的性。水性就下,导之入海,自然无事了。所以大要是两句,叫作‘高者凿而通之,卑者疏而宣之’,如此而已。”帝尧道:“巍巍高山,茫茫大地,如何凿?如何疏?  人力足用吗?就使足用,旷日持久,民生何以堪?国家的财力何以堪?汝其再思之!”文命道:“臣操此主张,从前与臣父谈过。臣父亦虑到此,想求速效,所以不用臣策。臣亦虑到此,数年来奔走江海,访求方术,幸赖万民洪福,天子盛德,访求到了。所以此法决计可用,不至旷日持久。”说罢,就将一切经历细细说了一遍。在廷之人听了,无不称奇。  帝尧知道是西王母之言验了,大功可成。不禁大喜,就回头向大司农道:“不枉汝前番那一次的辛苦!”说着,又向文命道:“云华夫人给汝的几个侍卫,汝都同来吗?朕愿一见!”文命答应,即忙退下,饬人前去宣召。须臾到了,个个戎装,手执兵器。文命吩咐一个一个朝见,自己报名。七人答应。第一个,面如重枣,白面长须,手执长枪。到殿上,向帝尧一鞠躬,口中说道:“陪臣童律谒见。”说罢,再一鞠躬退立一边。  第二个,黑面虬须,手执双锏。到殿上,向帝尧一鞠躬,口称:陪臣乌木田谒见。”说罢,亦再一鞠躬,退立一边。第三个,披发垂肩,束以铜箍,匾脸短须,身长不过八尺,手执黑棒,上来行礼,口称:“陪臣狂章谒见。”亦退立一边。第四个,身长丈余,道貌古野,短髭大目,胫束铜铛,旁镂青花,手绰双剑,莹精耀目。上殿行礼,口称:“陪臣繇余谒见。”亦退立一边。第五个,青脸紫髯,身躯伟大,手执大刀。照前上殿行礼,口称:“陪臣大翳谒见。”亦退立一边。第六个,黄面环眼,须髯如,手执双锤。口称:“陪臣黄魔谒见。”礼毕,亦退立一边。第七个,面如满月,束发金冠,唇红齿白,颇有秀气,身材亦不过一丈,手执大戟。上前行礼,口称:“陪臣庚辰谒见。”礼毕,亦退立一旁。帝尧一看,个个威武出色。  暗想:“真不愧上界天将!”于是竭力慰劳一番,命其退出。  帝尧又向文命道:“朕今即命汝以崇伯之职,前往治水,汝其钦哉!”文命再拜稽首受命。帝尧道,“现在已经岁暮,朕将郊祭,汝侯朕郊祭之后,再动身吧。一切设备,可先与太尉及大司农等接洽商酌。在朝之臣,察其可以襄助者,尽数奏调任用,朕当照准。”文命亦稽首称谢。退朝之后,帝尧自向宫中斋戒,预备郊祭。不提。  且说文命回到旅舍,早有大小臣工前来拜访。文命亦各处答拜。太尉舜又和文命称赞八恺之贤,可以襄佐治水之事。文命与八恺同是颛顼帝之后,本来是一家,不过辈行小得很,遂先去一一拜见。  一日,到皋陶家来答拜。皋陶适值外出,文命即欲转身。  哪知他家里的从人上前留住,说道:“家主人虽不在家,幼主人却在里面。向来家主人的客幼主人亦代见的。”文命一想,不好推辞,只得进去。哪知迎出来的幼主人竟尚在孩提。虽则揖让进退,中度合节,但是稚弱不胜,颇觉可怜!文命但问:“世兄几岁了?”那孩提答道:“小子四岁。”文命一听,稀奇之至!又问他名字,那孩提道:“贱名是损益之‘益’。”  文命道:“一向在家里读书吗?”益道:“前两年都是家父于公余之暇亲自课授。近岁从火正老祝融学了几个月的火政。”  文命道:“世兄自己欢喜学习火政,还是尊大人的意思?”益道:“小子自己喜学。小子的意思,火政非常重要,不但民生日用所必需,而且于时令上亦很有关系。就是治水,亦恐怕非此不可,所以愿学。”文命听了,觉得他竟是个神童。于是又将种种学问考察他,哪知益都能对答如流,文命不胜钦佩。后来皋陶回来了,三人对谈,直谈到日色平西,方才归去。  一日,文命去访大司农。大司农延见,谈起治水人才,大司浓道:“某有一个庶子,看到这洪水之害,颇有救济万民之心。他尝说:自问没有奇异之才,但愿能跟着一个圣人,出力奔走,务要将这个水患治平。因此他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就叫作水平。崇伯可否怜其愚诚,带在身边,作些琐事,以成其志?  老夫不敢荐举私亲,尚乞裁察!”文命道:“有志者事竟成,这是古来的名言。世兄既抱如此之宏愿,必有异能,何妨请来先谈谈呢?”大司农便伤人将水平召来。  文命一看,年纪不过成童,但是英气勃勃,活泼果毅,似乎有用之才。便向他问了好些话,那水平对答得非常之有条理。  文命大喜,就向大司农道:“世兄英俊不凡,某定当借重。候出都之日,再来敦请同行。”于是又谈了一会,别去。文命路上暗想:“天下从此要治平了。益的聪敏,固然世所稀有;就是水平,亦岂寻常?英才乃在儿童,这是何等可喜之事!”闲话不提。  且说这一日,是帝尧郊天之期,所有大小臣工,除文命有丧服,不预吉礼外,其余一概都到祭所,各有职司。丑正初刻,帝尧即起,沐浴盆洗。到祭所时,刚刚寅初,大小百工都已到齐。这郊天祭所系在南门之外。平地筑起丘陵,约有十丈多高,广约十亩,四边作圆形,名字叫作圜丘。圜丘北面,用石造成阶级,约有数百级。级的北面,相离五丈,正对有一座平坛,名字叫作泰坛。高约三丈,上面满堆着木柴及各种引火之物。  圜丘当中,有大殿一所,广十三间,正中一间的居中设着神座。  座的下方列着鼎俎。旁边分别着无数祭器,如笾豆、鉶镣、锜釜、筐筥之属。旁边及殿外,则满布乐器,钟磬、柷敔、竽笛、笙簧之类,不可胜数。这些乐人、乐律、乐歌、乐章,都是大乐正质所教导经营掌管布置的。帝尧初献,太尉亚献,大司农终献。大司徒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以及八元八恺等,或司爵,或司帛,或读祝,或赞礼,各依次就列,四边庭燎高烧,光明如昼。到得寅没卯初,帝尧穿着那冰蚕茧丝所织成的黼黻,步行出殿,由赞礼者引导,先到省牲之处去,迎接那祀天所用之牲。那牲是一只小牛,其角之大,不过如茧如栗,亦可以想见其小了。迎牲入门,安在俎上。一时钟声一振,殿中殿外,乐声大作,接连就是初献爵,帝尧上去,将爵双手一捧,供在神座当中,随即退就原位。爵中所盛并非旨酒,不过清水而已。  初献之后,乐暂止。太尉亚献爵,乐声又作。接着大司农三献,乐声又作。三献既毕,乐声乃止。大司徒在旁高声朗诵祝文。  帝尧再俯伏下去,连连稽首,若有所祈祷。  原来帝尧所祈祷的心事,不过禅位于舜和叫文命治水两事而已。正在祈祷之时,忽然当中神座上发出一种声响,继而又像有人高声的向帝尧说道:“放勋,现在洪水为害,已达极点!  汝赶快可以去救治了!”这时殿中群臣,乃至乐工等无不听见。  大家不禁震动,都暗想道:“神明果然来胖飨了!祭祀真不可以不诚呢!”帝尧祈祷过,乐声又作。帝尧召了大乐正质来,问道:“现在祭祀中途,神语见诲。朕拟立刻作一个歌曲,播之管弦,来得及吗?”大乐正质道:“来得及。不过祭的时间稍稍延长一点罢了。”帝尧乃随即作了一个歌曲,名字叫作《神人畅》,其词曰:清庙穆兮承余宗,百僚肃兮于寝堂。醊畴进福求年丰,有响在座敕予为害在玄中。钦哉昊天德不隆,承命任禹写中宫。  歌罢,大乐正质亲自按谱,指挥工人奏了一阕乐。随即送神,那对面泰坛之上,烈焰冲天,木柴都烧起来了。礼毕各退,时已黎明。君臣纷纷归去。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27: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郊天之事既毕,转瞬年终岁首。这日已是帝尧在位七十载的正月初一。太尉舜因为将实行他摄政的任务,所以于上午时,率领群臣百官到五府中来。那五府亦叫衢室,是帝尧即位初年造在平阳的。后来因小灾,迁到太原,因为典制所在,不可缺废,仍旧照样造一个。照五行之德算起来,帝尧是以火德王天下。所以他受命的始祖,是赤帝文祖。因此舜这次径到文祖之前来祝告,表明摄位之意,亦叫作受终。受终的意思,是表明帝尧政治上的责任至此而终。以后责任,由舜承受,以分界限。  哪知舜正在行礼的时候,天空忽发现一只赤色的凤凰,自南方翱翔而来,栖息在五府外面的梧桐树上,引颈长鸣。直待舜行礼既毕,走出文祖之门,方才展翅向南方而去。这时万民瞻仰,都颂扬太尉舜,说是他的盛德所感召。闲话不提。  且说太尉舜受终文祖之后,刚出庙门,忽有从人递上一封书函,说道:“刚才有人送来的。”舜诧异之至,以为是个要事,慌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并无别话,只有六句,叫作:避天下之逆,从天下之顺,天下不足取也。避天下之从天下之逆,天下不足失也。  六句之下,署名是“务成昭”三个字。舜暗想:“这六句话,分明是我老师的口气。但是我老师的名字,是‘跗’,不是‘昭’,这个务成昭是哪个呢?”既而一想:“或者是老师的化名,亦未可知。老师游戏韬晦,往往有这种方法,不然哪个待我如此关切,来教导我呢?”想到此处,也不再深求,藏好书函,即便登车。  回到朝中,开始与群臣讨论国家大政。那提议的大纲共分三部,第一部是天,第二部是地,第三部是人。天的一部,就是日月五星七种的运行,有无差忒。这一部向来是归羲和兄弟执掌。太尉舜幼时,从务成子学习数学、测量;又从尹寿肄业天象;又是农夫出身,平时露宿披星戴月惯了,所以于天文之学非常擅长。摄政之初,为敬天顺时起见,当然以这七种政治为先。但是这七种的运动齐与不齐,非用仪器实验不可,一时无从空谈。所以约了羲和兄弟,定期到那天文台上去,视察那璇玑玉衡。这天文一部,就此议决了。  地的一部,最紧要的就是治水。当下文命就将他预先草就的仪案和方法一概呈上。请太尉和其他群臣共同商酌。太尉舜接来一看,只见他上面开着,共分三款:第一款,施治之次第。就其轻重缓急,分为六段:第一段,冀州全部及雍州、豫州、兖州之一部。冀州不但帝都所在,理宜从先,而且受灾最久,受患最深,非尽先施治不可。第二段,兖州及青州全部。因为青州濒海,地势卑下,水患亦甚。第三段,徐州全部及豫州一部。长、淮泛滥,患历多年,所以施治亦宜从速。第四段,扬州、荆州、梁州全部。长江千里,外通东海,地亦卑下,其西梁州,就地势上看起来,似乎另为一区,但近来视查地形,已多更变,故宜一并施治。第五段,九州边境。第六段,外国。王者无外,普天之下,一视同仁,故中国治平之后,海外诸国亦宜周历视察,相机施治。  第二款,施治之方法。第一项是宣传劝导。水患既深,灾区亦广,工程尤大,非多集人夫不可。深恐小民无知,或有误会,或不肯努力,所以在末施治之前,每段宜先派遣贤员前往,会同当地诸侯,恳切向百姓说明。庶施功之际,可以顺手。第二项是征集人夫。以就地征集为原则,必不得已,得募之异地。  凡年在二十五岁以上,五十以下之男子,皆可征集。其征集之法,另定之。第三项是明定抚恤。工程艰巨,祸患不测。设有积劳病故者,或猝遭危险之人,应赡养其终身,或抚养其家属,使之温饱,方足以资鼓励而昭激劝。第四项是预算经费。耒凿、畚锸、刀斧、绳索以及车舆、器用,皆须经费备办。工程既大,费用必巨。再加夫役众多。人民对于国家,固应有力役之义务,然既用其力,必使之弃其本业,一家赡养,费从何出?且彼既服务公家,彼自己一身之衣食,势必由公家给与,断不能再令自费。以人夫百万计,每月应给几何,此须视察国库之财力如何,再定标准。  第三款,施治之期限。第一段期以三年,因为工程最大。  第二、第三两段,平地较多,施治较易,各期以一年。第四段范围广阔,期以两年。第五、第六两段,范围尤广,然工程似不甚费,共期以三年。总计十年之中,使水土悉数平治。议案方法之后,又附以细图一纸,系详述第一段施工情形。大致大山之须凿通者有三,小山不计;大川之须掘成者有三,小川不计。总干之须开掘者长逾千里,深广未定。  舜看完之后,就递与群臣传观。一面向文命道:“擘画得很不错!只有经费一层,须与大司农细商,其余均由汝自定罢了。”文命道:“前日天子面允,奏调人员。现在某拟请伯奋、仲堪、叔献、季仲、叔豹、季狸六位,先往各处,担任宣传劝导之事。又拟请隤敳及伯虎、仲熊、朱、罴五位,担任驱除猛兽之事。又拟请垂、殳、斨、伯舆几位,担任一切制造器具之事。又拟请苍舒、大临、梼戭、庞降、庭坚、仲容、叔达各位,担任各处监督指挥工人之事。某一人则往来各处,随时商量进行。未知可否?未知诸位肯襄助否?”太尉道:“这个没有不可。不过某的意思,大司农亦须偕行。一则经费之事,处处可与大司农筹划,省得文书往返,迁延时日;二则一面治水,一面即须建设。洪水数十年,民鲜盖藏久矣!一面治水,水退之后,就教百姓种艺,比较便捷了。”众人皆道:“极是,极是!”  太尉又道:“刚才崇伯历举群贤,各当其才。但是我还要荐举一个人。这个人年齿虽稚,却是奇才。”众人忙问何人,太尉道:“士师皋陶的世兄伯益。”皋陶听了,忙辞道:“乳臭未干,哪里可以做事呢?”太尉道:“但看他的才不才,不管他年龄的长与幼,士师何必客气呢!”文命道:“伯益这人,某已见过,确系不凡!自当任用。”说罢,又提起大司农之子水平,如何英果。太尉道:“那么正好一并前去,跟随效力。  不过二人年龄既幼,最好就在汝身畔参赞擘画,不要独当一面就是了。”文命亦应道:“是。”羲仲兄弟齐声道:“某等还要荐举一人,就是大司徒的世兄昭明。此人长于算学,崇伯此番治水,测量高卑,计算道里,大概非算学不可,此人可以胜任。”文命道:“那么好极了!”当下又讨论了一会,时已过午。第三部人的政治不及再议,即便退朝。  文命回到寓处,午餐过了,又约了八元恺、伯益、水平、大司农、昭明、朱、罴、有、垂、殳、斨、伯舆及七员天将等三十余人,聚集商酌。文命的意思,第一段冀州、兖州之地,再分三节施治。第一节在兖州,其地尽属平原,掘地之工程最多。先遣叔豹、季狸二人前去宣传劝导,募集人夫。大临、叔达二人担任监工指导,黄魔、大翳二将防御危险。朱、罴二人躯除禽兽。  第二节在冀州、豫州之间,其地势山岳与平原参半,工程较难。遣叔献、季仲二人前住宣传劝导,募集人夫。庞降、庭坚二人担任监工指导。童律、狂章二将防御危险。伯虎、仲熊躯除禽兽。  第三节冀州、雍州之间,纯系山岳,平原绝少,工程浩大。  遣伯奋、仲戡二人前往宣传劝导,募集人夫。苍舒、梼戭二人担任监工指导。繇余、乌木田二将防御危险。隤敳、仲容二人,躯除禽兽。大章、竖亥二人奔走通信。文命自己带了横革、真窥、之交、国哀、昭明、水平、伯益、庚辰等,往来巡视教导。  大司农则在后方筹划经费,劝教稼樯。垂与殳、斨、伯舆则在后方,尽力的制造器具。  职司分布既毕,仲戡起身说道:“宣传劝导,某等极应努力。但是征集人夫,每节需用若干,须有一个标准。”文命道:“大概全部需用六十万人,每节二十万,标准如此。至于或多或少,且再就各地情形斟夺。”说毕,回头向垂道:“人数标准,既然如此,那么各人所用的器具,亦以此为标准,请老先生派人赶快制备吧!”垂应道:“是。”  文命又道:“陆行乘车,水行乘舟。车舟二种,随处可以征集借用。至于山行,不可不特造一种器具,以便上下。水退之后,一片涂泥,行走颇难,亦不可不特制一种,以便应用。  某今拟有两种式样在此,请为制备。”说着,将图样取出,交付与垂。垂接来一看,只见上面绘着两种物件:一种是屦形,底下前后有齿,齿长约半寸,旁边有字注云:“上山去前齿,下山去后齿,其名曰梮。”一种是箕形,其底坦平,而前有数孔,贯之以过,旁亦有字注云:“使牛马挽而前,利用滑力,以资进行,其名曰撬。”文命指着图问垂道:“这两件都是某一人之理想,不知道可以制造吗?”垂道:“理想为事实之母。  既然有这个理想,必可以成事实,有什么不可造呢?”  于是大家再讨论分路出发的日期。大司农道:“民生倒悬久矣!愈早愈妙。宣传劝导的几位应最先出发。到得人夫征集齐全,有些器具,大约亦可以制备齐了。”众人都道:“极是,极是。”散会之后,次日,伯奋、仲堪、叔献、季仲、叔豹、季狸六人,先分头向各人指定的地段而去。过了两日,陆续起身。文命带了横革、真窥、之交、国哀、大章、竖亥、伯益、水平、昭明、庚辰等,径往兖州而来。到得青、兖二州交界之地,只见一片汪洋,尽是泽国,远连东海。  那时叔豹、季狸,早已有数千人夫召集了。文命便命驾舟,齐向东海滨一带察看。只见从北到南,山峰连接不断,界住内湖与外海,仿佛生了一条门槛似的。而山峰之中,一块大石,兀立于前,原来就是碣石山了。碍石山之外,惊涛骇浪,极目无际。当下文命等到了碣石山边,相度形势,拿出规矩准绳来,和昭明两个细细测量一回。就派了一千个人夫,将碣石山左面的山峰凿开,想将里面的水泄他到海中去。众人领命,斤斧齐施,大临、叔达二人正在指挥之际,忽然海中一阵狂风,海水顿然壁立,顷刻之间,向碣石山顶冒进来。工人不曾留心,立脚不稳,登时冲翻了几百个,一直滚到山下,幸而后面另有预备人员,赶快救起,然已个个受伤了。  文命诧异之极,想道:“今日天气尚正,何以忽来狂风?”就亲自到山岭来望,哪知狂风更大,几乎连人都站不牢,那波涛更是汹涌不断的打来。文命周身尽湿,站脚不住,由真窥等扶着下山。只见二千人夫及大临叔达等,个个都如水浸过一般,齐向舟中躲避。船小人杂,加以争先乱挤,顷刻之间,小舟翻了几只,溺死多人,余皆救起。文命叹道:“今日第一次动手,就如此失败,殊觉扫兴!但是仓卒征集的人夫,没有加以训练,以至一遇意外,就乱到如此,亦是某之过也。”当下大众都上了船,风势渐平,波涛亦息。  文命和大临、叔达二人商量:“对于工人,每日作工之先,先用军法部勒,加以半时之训话,庶几可以有用。”大临、叔达,均以为然,自去设法编制、训练。  过了几日,觉得天气很好,一轮红日,万里波平。文命亲自操了斤斧,带了工人,到山上来施工。不料丁丁几声之后,天色陡变,狂风又作,黑云四合,波涛又汹涌而来。大众工人吓得丢了器械,没命的向山下跑,失足倒地,前后践踏,死伤者又有十数人。大临、叔达、黄魔、大翳等竭力弹压,哪里阻得住?文命无法,亦只得退下,心中忧闷不已。庚辰上前启道:“某看这种情形,恐怕不是偶然之天变,必是有妖魔在里面阻梗为祟。主公何不请天神来问问呢?”文命听了,如梦方醒。  急忙照着云华夫人所授宝箓中的真言念了一遍,仰天喝道:“风神何在?”响声未绝,只见半空中一朵白云,如激箭的直飘下来。云上站着一个红颜绿鬓的中年妇人,向文命敛衽道:“风神巽二谒见。不知崇伯见召有何吩咐?”文命道:“某受命治水,两登此山,无端叠起大风,涌起海水,伤害工人,工不能施。风是尊神的职掌,所以要请问,两日大风,究竟是有定的呢,还是偶然的呢?”巽二道:“这几日并无大风呀!”说着用手向空中一招,只见空中又是两朵白云,如飞而来。一朵云上,站着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婆婆,一朵云上,站着一个神禽,身如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的怪物。那老婆婆向文命敛衽道:“飓母谒见。”怪物亦随着向文命点两点头,喊道:“风伯飞廉谒见。”巽二在旁,就向他们道:“这几日我们在海边,并无特异之风。但是据崇伯说,连日大风,伤害工人,汝等知道吗?”飓母道:“海上之风,是我的专职。除特别原因外,年年有定时,现在尚不到这个时候,哪里会有风?不要是被妖魔假弄的吗!”文命道:“三位尊神既然说没有,当然是妖魔假弄的了。但不知是何等妖魔?三位有方法,能侦探出来吗?”  巽二道:“某等均在上界,不知下界之事。崇伯如要侦探,最好叫了本地山泽之神来问,他是一定知道的。”文命大喜,忙谢道:“有劳三位,请转身吧!”那巽二、飓母、飞廉三神,亦再向文命行礼,直上云霄而去。  这里文命又取出一块素帛,帛上画了一道符,用火焚去,随即喝一声道:“碣石山神何在?”蓦地见山石之中走出一个彘身八足蛇尾的怪物来,向文命点头,并喊道:“小神谒见。  崇伯见召,有何吩咐?”文命和众人都大吃一惊。文命忙问道:“汝是碣石山神吗?”那怪物应道是。文命道:“此处有什么妖魔,来妨害治水工程?汝可知道吗?”碣石山神道:“是,有的。那妖魔住在东海朝阳之谷。四十年前,到此地沿海来兴波作浪,为患百姓。十年之前,又来了一个极可恐怖的妖物。  两个狼狈为奸,残害地方,将平地陷成大海,以至人烟断绝。  小神亦无从得到祭祀,困苦极了!”文命道:“那两妖物叫什么名字?”碣石山神道:“听说一个叫水伯,一个叫沐肿,但不知确不确。崇伯如要探听,最好请海神来问,他必知其详。”文命点首称是,便说道:“既然如此,汝请退吧。”碣石山神点头行礼而退,仍旧入于山石之中。  文命取出素帛,画符焚烧,喝道:“东海神何在?”忽见碣石山外一个王者装束的神人,冕旒执笏,跨着青龙而来。见了文命,下龙稽首道:“东海神阿明谒见。崇伯以何事见召?”文命答礼后,说道:“近有妖物,潜藏水宫,虐害生灵,妨碍治水工作,汝知道吗?”阿明道:“小神知道。”文命道:“那么何不设法驱除呢?”阿明道:“一则天数所定;二则小神之力实在不及;三则大海本以包涵容纳为贵,尽可听其自便。  如今既然崇伯拟加驱除,想来他的气数已到,倘有差遣,小神理应效力。”黄魔、大翳二天将早已不耐烦了,也不等文命指挥,就向阿明说:“既然如此,那两个妖物究竟在何处?你指出地方来,我们就好去擒捉。”阿明道:“要知道他们在的地方,可跟我来。但是他们非常武勇刁滑,二位须要小心!”黄魔听他这一激,不禁大怒,叱阿明道:“你敢小觑我们吗!”  文命忙喝黄魔道:“不要如此!古人临事而惧,骄兵必败,总以谨慎小心为是。”阿明道:“岂但要临事而惧,还须要好谋而成。二位去捉两妖,两妖未必肯束手就缚,势必于出战。战起来胜负如何,是另一个问题。但是战的时候,两妖必定兴风作浪,以助威势,那沿岸一带的生灵不知道要伤害多少!即使大众在此,有无危险,尚不得而知,可是应该先防备到的。”  大翳道:“那么,依你说不要去擒捉他们,水亦不要治了?”  阿明答道:“不要生气,慢慢的讲。诸位果要擒妖,让我先回去,带了我的部下来,将沿海各处都防备好了,使波涛不能侵入岸内,那就是我效力的事务了。”  文命听了,忙说道:“甚是甚是!就请尊神布置,今日已晚,准备明日动手吧。”阿明听说,稽首告辞,跨上青龙,越过碣石山,入海而去。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32: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黎明,东海神阿明已来谒见文命,说道:“沿海千里,已布置好了。”文命看他已换了戎装,金甲耀眼,手执双鞭,威风凛凛,便问道:“尊神亦参加战争吗?”阿明道:“某自问力不敌两妖,只能在后方遥为声势而已。”  那时,黄魔、大翳两个上来禀见文命,说道就去擒妖。文命答应,叫他们小心。两人各执军械,欣然腾空而去。阿明亦腾空而起,以手遥指道:“那边有一点如螺的小山边,就是他们的窟穴。”黄魔一看果然,使向大翳说道:“我们去吧。”  两个乘风如飞而去。这里阿明仍旧落下平地,指挥他的部下拦阻海水。文命问庚辰道:“我们可向山顶观战吗?”庚辰道:“海水既有海神拦阻,不来侵袭,可以去看。”于是文命带了众人,齐上山来,庚辰在后,持戟相随。到得山上一看,只见狂风大作,海水翻腾,声如万马。但是万丈洪波一到山边,即陡然而落。这全是海神帮助的原故。  大众注目向海中四望,正不知道在何处战争。庚辰向文命启道:“容某去看看来。”文命许可,庚辰即腾身而起,远远望见东南方有杀气,料想必在那里厮杀。正要想上前救助,忽见一个血红的物件从波中直窜到山上来。庚辰心思,料想不是善类,急忙落下。哪知在一刹那之间,大众已是惊乱之极。原来窜上山来的是一个怪物,青面,红身,赤发,远望如炽炭一大段。窜上山后,凑巧一个工人站在前面,那怪物两手将工人捉住,送往嘴边,张开它如盆的大口,便动他如锯的利牙,喳喳就咬就吃。众人惊得呆了,要逃的也不能逃。  横革、真窥叫声“不好!”叫国哀等保护文命,自己就拿兵器来御怪物。怪物正吃得高兴,看见横革等跑来,毫不在意,“吱”的一声怪听,又尖又厉。横革等不觉失措,止住了脚。  凑巧庚辰从空中落下,持戟向怪物刺去。怪物出于不意,丢去了吃的尸体,就地一滚,窜向山下而逃。庚辰赶去,已遁入海中。  忽见黄魔、大翳两人倒拖了兵器,气吁吁跑来。庚辰忙问道:“怎样?”大翳道:“好厉害,失败了!”  庚辰道:“是什么妖魔?”黄魔道:“怪不可言,有八个头、八只脚、十条长尾,老虎的身子、人的面孔,这是什么东西呢?”庚辰道:“不过是个兽类,怕它做甚?”大翳道:“起先还有一个青面、红身、赤发的东西,不知是鬼是妖,被我们两个一阵打,窜向水中去了。后来的这一个真是厉害!它的四只前脚、十条长尾,对付我们的军器,真是绰有余裕。”庚辰听到此,大骇道:“原来他们是分兵诱敌之计!幸亏我刚才眼快,还未离开,否则糟了。”说罢,便将那红身赤发的妖物上来吃人之事,述了一遍。黄魔道:“我们七个弟兄,不应该离开的。现在崇伯将我们分在三起,岂不少了帮手吗?我和崇伯去说,叫了他们四人来,共除妖物,何如?”大翳、庚辰均以为然。就同来见文命,说明妖魔难制,要叫繇余等来帮忙,文命答应。黄魔、大翳就分头凌空而去。文命等亦下山休息。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黑云布天。庚辰大叫:“不好,妖魔来了!”也不及顾文命,便腾空而起。果见那八头八脚的妖物当先,后面跟着赤发红身的妖物,连接而来。正在抓捉那些散在山上的工人,张口便嚼。庚辰一想:“这次糟了!我一人如何制服得两个怪物呢?”说时迟,那时快,那八头八脚的妖物看见庚辰腾起空中,亦抛掉所吃的人,腾空来扑。庚辰忙用大戟抵挡,舍死忘生,在空中苦斗。  那下面赤发红身的妖物却得其所哉,逢人便咬,便吃。大众正在无路可钻,幸喜得东海神阿明赶来,用双鞭打去。那妖物亦用铁棍相迎,两个又战在一处。过了片时,只听见空中大叫:“庚辰努力!我们来了。”原来繇余等到了,那妖物见有了救兵,掉转身躯,径回东海而去。那下面赤发红身的妖物,亦舍了阿明,窜向海中。七员天将暂不追赶,来看文命。幸喜大众无恙,只有工役死伤数十人。文命闷闷不乐,庚辰劝道:“崇伯勿忧!某等来朝定擒此两妖。”  到得次日,七员天将,只留着童律、乌木田保护文命等,其余都向朝阳谷迸发。迎面见两妖物亦腾空而来。黄魔性急,就是一锤打去。  那虎身怪物将长尾一迎,连接第二条长尾就打过来,红身怪物亦来助战。众人哪敢怠慢,庚辰的戟,繇余的剑,狂章的锏,大翳的刀,四面齐包围拢来。红身妖物不耐战,三合之后,就被击落水中。那虎身怪物却全无惧色,任五员天将四面围攻。  他有八张脸,十六只眼睛,面面看得见。四只前爪,十条长尾,处处顾得到。而且刀斩不进,锏打不受,足足相持一个时辰。  庚辰大怒,由空中再腾身而起,直上云霄,再提起大戟,向怪物顶心直刺下来。怪物出其不意,八张大口齐吼一声,倏向海中遁去。五员天将,遍觅不得,只能转身。哪知童律正迎上来,说道:“红身妖物又乘虚来袭,幸而给我们打退,钻入水中去了。”众人才知道他们又是分兵之法。  到了次日,五员天将再到朝阳谷宣战。哪知妖物潜藏不出,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大家商议,无法可施。忽闻香气扑鼻,空中似有音乐之声。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一座香车从东方冉冉而来。旁边无数侍女,各执翠葆、乐器、香炉,簇拥着,徐徐下降。庚辰等认得是王母第四女,名林,字容真,道号南极紫玄夫人。慌忙告诉文命,又上前迎接。  那时夫人香车已停,文命上前躬身行礼。夫人亦下车答礼。  文命细看那夫人,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形貌端正。便说道:“有劳夫人下降!想是为那妖物之事。”夫人道:“是呀。  舍妹瑶姬,前来东海,曾以此事托我。现在知道这两个妖物难制,所以特来奉访。”文命大喜,就请夫人到船中小坐。夫人道:“不必,我就是要去的。我不是来捉妖怪,我不过介绍一个人罢了。”文命忙问是那一位,夫人道:“当初黄帝轩辕氏的儿子很多,有一个儿子叫禺虢,是嫫母所生。嫫母之丑,闻于天下。崇伯想亦知道!禺虢的儿子,名叫禺强,他们父子两个,死后都做海神。禹强是北海之神,专管北海的事务。从前渤海东面,不知道有几千万里,有一个大壑,名叫无底之谷。  因为它的下面是无底的,一名叫作归墟。凡是地面上八紘九野的水,以及天上天汉的水,统统流注到那壑中去,但是从来不觉得它有增减过。那壑中有五座大山:一座叫岱舆,一座叫员峤,一座叫方壶,一座叫瀛洲,一座叫蓬莱。这五座山,高下周围各三万里。山顶上坦平的地方各九千里。五座山的中间,相去各七万里。  五座山接着,仿佛和邻居一般。五山上的台观,都是金玉造成的。山上的禽兽尽是白色。又都有一种琅玕之树,丛丛而生。他的花和实,都有滋养之功,吃了之后能够不老不死。住在山上都是仙人、圣人之类。一日一夕,飞来飞去者,不可以计数。但是这五座山是浮着的,没有根的。时常随了潮波,上下往还,不能暂时停止。  住在山上的仙圣,很感到一种不便。就去和上帝商量,上帝恐怕这五座山流到西极去,就叫禺强去想法。那禺强本有灵龟巨鼇之类供他的役使。他就叫了十五个巨鳌,分为三番,五个一番,举起头来,一个戴住一座山,命他不能移动。每隔六万年,交代一番。这就是禹强的一种事务。他的本领,亦可谓大了。他的父亲禺虢,虽则没有赫赫之功,但是本领亦不校况且又是东海之神,专管东海之事,假使请了他来,两个妖物就不足平了。”  文命听了大喜,深深致谢。夫人道:“我今日来,就是为此。再会,再会!我去了。”说罢,与文命行礼。即便升车,护从之人簇拥着冉冉上升,向东而去。文命间庚辰道:“夫人仙山在何处?”庚辰道:“就在这里渤海之中,长离山上。前日我主云华夫人遇着崇伯的时候,就是从那里来。”文命道:“离此地有多少路?”庚辰道:“有仙术的,片刻可到。没仙术的,终身走不到。不能计路程。”文命听了,亦不再问。便想请禹虢的方法。但是禹虢虽则是个海神,那云华夫人所授的宝箓上却没有请他的符咒。那么怎样呢?后来一想:“有了!”先召了东海神阿明来,问道:“汝是东海之神,何以又有禺虢,亦是东海之神?”阿明道:“东海之大,不可限量!小神所管理者,不过近中国的一部。禺虢所管理的,是东海之全部。  地位不同,等级不同。譬如世间,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诸侯,不能比拟的。”文命道:“那么我要请禺虢来,托汝去介绍,可以吗?”阿明道:“小神就去。”瞬息间,骑龙而逝。  过了多时,阿明来了,说禹虢就到。文命率领了七员天将及一班臣佐,躬身屏息而待。以为禺虢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威严武勇的神人,哪知半空之中,忽然翔下一个怪物:人面鸟身,耳上贯着两条黄蛇,脚上又踏着两条黄蛇。大众正是诧异,只见阿明上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海神禺虢。”文命不觉出于意外,然而也不敢怠慢,忙向之行礼。  那禺虢把头点两点,就说道:“文命,你叫我来,想系为天吴、罔象作怪之故,我早知道了。如今天意已回,治平有望,我应当为你效力,收服此两怪。”文命道:“这两怪究竟是什么东西?”禹虢道:“那虎身的,名叫天吴,自称水伯;红身的名叫罔象,一名沐肿。都是天地乖戾凶恶之气孕育而成。无始以来,早已有了。和这两种怪物相像,散处在山海川泽的,不知道有多少!天下有道,他们为和气仁风笼罩,伏着不敢出头;到得国运一衰,民生应该遭劫,他们就争先恐后的出来,搅乱世界,这亦不足为稀奇!现在这两怪在我管辖之下,我替你平了吧。”说完之后,向空中大喝道:“应龙何在?”只见空中一条长龙,约有数十丈,张着四爪,飞舞而来,原来是有两翼的。  那应龙飞到禺虢面前,点头行礼。禺虢就吩咐道:“天吴、罔象在朝阳谷躲着,你给我去诱他来。”应龙领命,掉转身躯,径向海中飞去。禺虢向文命道:“我们且到山上去等着。”说罢,两足腾起,早上山头。众人细看,原来他两脚,并不会动。  动的是脚下的两条黄蛇,仿佛和他的车骑一般。于是众人,随了文命,亦向山上而行。  到得山顶,只见海中波涛汹涌,起落数十丈,几于全海都摇动了。忽然见应龙从海中直窜而出,随后天吴、罔象亦窜出来。禺虢看见,大喝一声,说道:“两个孽畜,还敢倔强吗?”天吴、罔象一见禺虢,知道不妙,转身想逃。陡见两道黄光,从禺虢耳上发出,变成两条黄龙,向天吴、罔象直扑过去。那罔象早被黄龙擒住,活捉过来。天吴还想抵抗,禁不起黄龙的大爪,一爪抓住他十尾,早又活捉过来。众人细看那两怪,煞是可怕。  禺虢向两怪道:“汝等还敢倔强吗?”罔象不能人言,但以尖利的声音吱吱的叫,想是讨饶的意思。天吴却能人言,不过说起来八口齐张,声音嘈乱之至。大概亦说饶命乞怜的意思。  禺虢道:“上帝有好生之德,汝等既知悔过,能服从我的命令,就饶恕你们吧!”禺虢说完,那两条黄龙四爪一松,身体顿然缩小,霎时间已变了两条极小的小蛇,钻人禺虢两耳的缝中去了。大众看见,稀奇之至。  文命向禹虢稽首道谢,并说道:“这两个怪物造孽多端,尊神不从严惩处,恐怕他们狼子野心,将来仍旧为万民之害,那么如何?”禺虢道:“这个不消汝虑得,我自有处分。将来如再为患,我任其责便了。到是你治水,虽有才能卓绝的贤人,虽有飞行神武的天将,但是还不可没有一个变化不测的神物为之辅佐。我现在要介绍一个与汝,汝要吗?”文命忙致谢道:“苦得如此,真乃万幸!但不知是何神物?”禺虢向空一看道:“就是此公。”众人一看,却是应龙。  原来是那应龙自从诱了两怪出水之后,未得禺虢发放,不敢擅离,只在空中天矫盘舞。禺虢喝声下来,应龙顿时缩小,长不盈二尺,落在地上。禺虢向文命道:“当初皇考轩辕帝,破灭蚩尤,应龙曾经效力。皇考上宾之后,应龙不及追随。几百年来,总是跟了我在海中潜修。他深知水脉地脉,如有治水掘地之事,他可以效劳,汝收用了他吧!”说着,又向应龙道:“你跟着崇伯治水,将来还有一件大事须你出力。功成之后,我再助你升天。你可敬慎的做,勿得任性,不听号令!”应龙听了,将头连点两点。于是禺虢向文命道:“我们再会吧!”  说时,脚下的两蛇已载着禺虢腾空而起。天吴、罔象两怪亦跟着腾空而起。须臾之间,已没入于烟涛浩淼之中,就不见了。  这里文命拜送过之后,慰遣了阿明,又发放了应龙,听他自在。  回到山下,大家见所未见,不免纷纷议论。  到了次日,文命再率领工人上山开凿。那时一无窒碍,工程非常顺手。凿了一个月,已凿通了两处。里面的积水统统由两个缺口中放出海去。但是里面的积水虽则放出,而外面的海潮又不免从缺口中涌进,一日两次,于平地上的工作颇有妨碍。  于是文命又作法叫了阿明来,和他商量:在里面平地上工作未告成之时,托他将潮汐暂时的约住,不使它直冲内地。阿明答应了,自去照办。文命带了一班将佐到内地来。那时积水初退,地下沮洳泥淖,甚为难行。  就用那制好之撬,来做交通之具,颇为便利。但是地方广漠得很,北至大陆泽以北,南至兖水,延袤几百里,从何处施行呢?文命往来数次,相度形势,决定先开两条:一条在北,一条在南。都是从大伾山起,一直通到东面。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还不够,想在那南北两条之中再多开几条。有几条定下了,有几条定不下,很费踌躇。  伯益看了不懂,就问道:“此地水患,自从碣石山开通以后,水都向海中泄去。虽则有海潮进来,亦只要在海边防御就是了。在此地多开水道,是什么意思?”文命道:“某所虑的,不是下面海中之水,是上面山中之水。某拟将雍冀二州之水,统统都给它泄到此地来,放它到海中去。二州蓄水既多,来路又远,高低相差又大,一旦冲到这种平原,其势湍悍,难免不泛滥溃溢。所以我想多开几条水道,以分其势。势分则力薄,不足为患了。”伯益道:“那日禺虢说,应龙颇知水脉地脉。  崇伯既然踌躇不决,何不叫应龙来问问呢?”文命一听不错,便向空喝道:“应龙何在?”那应龙果然应声而至,在空中向文命点首行礼。文命道:“我现在要掘十条水道,最南北两条我已定好了,还有八条未定。  从南到北,三百里之间,你看何处最宜?先给我去相度起来,我再来定夺。”应龙点首,在空中回翔一周,陡然用尾往下一击。众人跑过去看时,只见那龙尾所击之处,已成一个深潭。转眼间,应龙身躯渐长至数百丈,爬在地上,蜿蜒向东而行。众人一直跟过去,只见他尾巴所过之处,已成一条小沟,屈曲不绝。文命细看,正是自己所定、而不能遽定之线,不禁大喜。  过了多日,应龙将八条大川的路线都画定了,文命慰劳一番,随即叫众人动工。那时人夫二十万业已召齐。动工的第一日,文命亲执畚锸,以为众人之先。便是横革、真窥、伯益、水平等,亦一齐动手。大众见了,自然格外踊跃。文命又将十条大川深广的度数处处定下了。过了两日,叫大临、叔达仔细监工。自己带了七员天将及横革等,向豫州地方而来。  那豫州地方在太行山南麓,一面是山,一面是平地,亦是沮洳难行。一日,忽然竖亥急急跑来,报称析城山一带禽兽为害,其中有妖人指挥。伯虎、仲熊二人不能制服,伤丧人夫不少。现在众人已向发鸠山退却,请崇伯作速派人前去剿除。文命听了,未及开言,童律、狂章二人以为是他们分派的地方,就上前向文命说要立刻前去。文命道:“不必。此地离发鸠山甚近,我们一同去吧。”当下就叫竖亥回去通报,一面大众径向太行山而来。  一日,将近发鸠山,忽见前面刺斜里一人如飞的过去。其行之疾,几乎比燕子还要快。虽相隔不过丈余,而面貌衣服,都看不清楚,可想见他的快了。当下大众见了,无不诧异。昭明道:“莫非就是妖人吗?”文命一想不错,就吩咐童律、狂章道:“汝等且去看来,是否妖人?”二将得令,各绰兵器,腾空追踪而去。过了多时,才转来报道:“某等依着方向迫去,各处寻找,并无影响,想来竟是妖人。”文命道:“妖人既在此处出没,我等不可不加戒备。”于是之交、国哀、真窥、横革及天将等各执兵器,随时留心,以备不测。  过了一日,已到发鸠山。伯虎、仲熊、庞降、庭坚带着无数工人,都在那里扎起营帐居祝一见文命,个个喜不自胜。  文命先慰劳一番,便问伯虎一切情形。伯虎道:“某兄弟二人,自跟着隤敳奔走天下,所遇着的鸷禽猛兽不少,虽则不敢说有服虎制犀的本领,但是大半亦能降服得祝不料此次到了析城、王屋二山,这班禽兽连狐獾等都不听我的号令,不要说虎豹了。  不但不能降伏它们,反几乎给它们吃去。有一次大受其伤,幸而人多,才得拼死逃出。后来细细考察,才知道后面有妖人指挥,某等不能除妖,所以只好退到此地了。”  文命道:“怎样知道有妖人指挥?”仲熊道:“有一个百姓从那山里逃出来,他说:有一夜,他伏在林中,明月之下,看见一个妖人坐在石上,豺虎熊罴纷纷然环绕在他的旁边。那妖人大加演说,教它们如何如何的吃人。并且说有法术,可以保护他们,叫它们不要害怕。只要选了肥而且白的人,送给他吃,就是了。那些野兽仿佛知道他的意思,一齐鸣嗥答应。后来又来了一个妖人,这一个叫他章商兄,那一个叫他鸿濛兄。  两人所说的话无非是如何择人而噬的方法。这个百姓吓得屏息不敢少动,直待妖人兽类都散尽了,才敢轻轻逃出来。那时因为月色冥蒙,距离又远,所以两妖人的面目辨不清楚。某等所知道妖人的消息,便是如此。”  文命道:“那妖人走路,是否甚快吗?”伯虎道:“这个却不知道。”真窥在旁说道:“昨天我们已遇着过了,真个其行如风,迅速之至!”仲熊道:“此地离析城山甚远,难道他竟还会跑来吗?”大家正在猜疑,庭坚忽然笑道:“足下等昨日所遇到的不要就是那夸父吗?”文命问道:“怎样叫夸父?”庭坚道:“他是帝子丹朱的臣子。丹朱封国,就在此山东面。  那夸父常常打这里经过的,不知道干什么?起初某等亦以为是妖人,后来才打听明白。”文命道:“丹朱手下原来有这等异人。”庭坚说:“不打紧。某等到此多日,细细访问他的情形,无非是终日慢游,并不留心于政治学问,而且匪僻的朋友亦多。  夸父这人虽有异能,但是于人民毫无利益,终日逢迎丹朱之恶,将来亦恐难免于不得其死呢!”文命听了,不禁慨然。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36: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文命率领大众向析城山而来。将近山边,腥风聚起,虎豹狼豺,纷纷而前。国哀见了,绰起大刀,迈步上前,当头就斫伤了一只苍狼。之交、横革、真窥等亦各执兵器,一齐杀去,虽然亦斫翻几只貙豺之类,但是禽兽是无规则的,左右前后,东窜西突,防不胜防,早又被他们衔去了许多工人。  七员天将大怒,刀剑锏戟七器并施,霎时间杀得那些猛兽尸横遍野,其余的没命的逃去。忽然一阵沙飞石走,从山林里跳出一个人来,大叫道:“何物狂奴,敢来伤我土卒?”众人一看,只看那人状貌古怪,手执长矛,飞也似赶来。童律见了,就迎上去,问道:“你是人是妖?快说出来!”那人道:“我乃鸿濛氏是也。一向住在此山,你敢来犯我境界,还说我是妖,岂有此理?”说着,就是一刀,向童律砍去。童律急用长枪迎战,战了多合,不分胜负。狂章看了,忍不住擎起黑棒,上前助战。鸿濛氏看见有生力军来,料敌不过,虚晃一矛,回身便走。  童律、狂章两个紧紧赶着。转过山林,只见又有一个相貌古怪之人,手提双鞭,飞奔而来。但听鸿濛氏大叫道:“章商氏快来!”说着,重复回身,抵住童律,那章商氏亦来抵住狂章,四人交战了许久,又不分胜负。后面黄魔、大翳二将赶到,加入战斗。鸿濛、章商二氏敌不过,往后再逃,四员天将在后紧迫。看看赶上,忽见鸿濛、章商二氏将身一纽,倏然不见。  四将大骇,深恐中伏,亦不再寻。  归来与庚辰、繇余筹划。文命知道了,即忙焚起符箓,喝声道:“析城山神何在?”转眼间,一个马身人面的怪物立于面前,向文命行礼道:“析城山神谒见。”文命道:“现在某奉命治水,为山上妖人所阻。究竟这种妖物是什么东西?汝可知道吗?”析城山神道:“不是妖物,确是人类。他们一向在各处采药,修炼多年,已成地仙,颇有神通。共有七个:一个叫鸿濛氏,一个叫章商氏,一个叫兜氏,一个叫卢氏,一个叫乌涂氏,一个叫犁娄氏,一个叫陶臣氏。占住此山和西面的王屋山,而尤以王屋山为他们的大巢穴。他们从地下暗去潜来,不知干什么事。近来异想天开,更教导禽兽,出来害人。他们说:‘近来人心不古,浇漓诈伪,但知纵人欲,而不知循天理,本来与禽兽无异!给禽兽吃吃,不过和禽兽吃禽兽一般,有何不可?’这是他们所持的理由。”  文命道:“现在他们在此山中共有几个?”山神道:“只有两个,一个鸿濛,一个章商。其余都在王屋山。”文命道:“那么多谢费心,请转去吧!”析城山神行礼而隐。文命就和七员天将商议,黄魔道:“他们有七个,我们亦有七个,且和他们大战一场,见个输赢,何如?”文命道:“切须小心,恐怕他们施行阴谋诡计呢!”  次日天晓,七员天将一齐再上山来,只见山上禽兽尽数逃匿,静悄悄的,一无声息。童律道:“这妖人何处去了?”乌木田道:“想必到王屋山去求救兵了。”一言未了,只听得一阵兵器之声,猛见七个异人各执兵器,从山石中大步而出。七员天将齐声道:“来了来了!”也不及答话,立刻上前交战,一对一对的杀起来。  隔了好一会,狂章敌不住鸿濛氏,渐渐有点退却。那边兜氏敌不住童律,卢氏敌不住庚辰,也败阵而逃。  庚辰、童律也不追赶,刺斜里截住鸿濛氏。鸿濛氏看得不对,大叫一声:“我们去吧!”陶臣氏、乌涂氏等一齐答应,撇了交战的对手,齐向山头乱跑,悠忽都已不见。童律等还想找寻,庚辰道:“不可,他们有地行之术,我们路途不熟,恐遭暗算,不如归去,再商量吧!并且我们是捉贼,他们是做贼,做贼容易防贼难,万一他们窜到我们后面去,那么怎样?”大众听了,都以为然,急忙腾空回营。  哪知鸿濛氏等正在那里大肆骚扰。真窥、国哀都已受伤;之交、横革保护了文命,到处逃匿。其余官吏人夫,死伤者不计其数。黄魔、乌木田当先大喝一声,直冲过去,恰好遇着乌涂氏、陶臣氏,就厮杀起来。这里庚辰、繇余等亦一齐杀进。  那鸿濛氏等情知不敌,打一个胡哨,霍地里向地一钻,都不见了。庚辰大怒,向狂章等道:“你们且在此守护,让我去看来。”说着,即纵身来到王屋山头。  等了片时,果见卢氏、乌涂氏两个从地下探头出来。庚辰大叫一声:“看我的戟。”就是一戟刺去。那二氏出于不意,疾忙擎出武器招架,三人就战在一起。忽然鸿濛氏等一齐从地下钻出,前来助战,将庚辰围祝庚辰一枝大戟,力敌七人,但是却不能取胜。无心恋战,虚晃一戟,纵身跳出圈子,径自归来。繇余忙问:“怎样了?”庚辰道:“他们人多,一人难以取胜,我们多两个去吧。”童律道:“他们再私下来袭,那么怎样?”庚辰道:“黄魔、大翳二人暂留在此,其余都去,想亦够了。”  于是禀知文命,再向王屋山而来。哪知静悄悄一无消息。  找了半日,不见人影,只得转来。大家商议,昭明道:“想来他们畏惧潜逃了,我们就过去吧。”伯益道:“恐怕没有这样容易,还是慢慢地仔细为是!”水平道:“崇伯何不叫王屋山神来问问呢?”文命一想有理,即忙作起法来,喝声:“王屋山神何在?”哪知等了半日,毫无影响。又作起法来,再喝一声,仍是如此。  文命大骇,为什么法术竟不灵了?忽见那析城山神匆匆走来,行礼道:“崇伯刚才召王屋山神,王屋山神是不能来的。”文命道:“为什么?”析城山神道:“某等地祗,与天神不同。天神居于大气之中,是流动的,流动则易于感应,所以无论多么远,可以一召即到。地祗居于大地灾害中,是固定的,固定则难于感应。除出几个名山、大川、大海,阶级崇高,常与天神接近的地祗外,其余的地祗必须到了他所管领的境界以内去召他,他方能感动,应召而来。现在此地非王屋山辖境,他决不能越境而来。小神深恐崇伯未知此项原因,徒劳号召,所以冒昧进见奉告,恕罪恕罪!”  文命道:“原来如此。承蒙告我,感激之至!不过现在鸿濛氏等究在何处汝知道吗?”析城山神道:“他们离开此山已有两日,一定都到王屋山去了。”文命道:“刚才天将等去找过,找不到。”析城山神道:“王屋山下有一大洞,是仙家三十六洞天之一,叫作小有清虚之天。周围殆及万里,他们躲在里面,从何处找呢?”文命道:“是了。尊神请转,费心费心!”山神行礼而退。文命与天将等商议道:“似此如之奈何?”  庚辰道:“某听见说仙家三十六洞天,每洞都有一位真人居住,何以肯容这些妖人在内?必有原故,还得过去问问王屋山神才是!”  于是大众离开析城山,径向王屋山而来。行到中途,忽然一阵飞沙走石,从中有无数人影,直扑文命。文命觉得不妙,刚要躲避,那些人影已到身旁,伸手来攫,忽然文命身上发出两道光芒,一赤一白,直射过去。  那些人影似乎吃惊,转身疾走。横革等上前拦住去路,那些人影已不知去向了。这时七员天将在前开路,万不料变生肘腋,祸起仓卒。等到得知赶来,已无法可施。然而因此知道赤碧二珪,非常有用。于是不住的向地下乱照,以防鸿濛氏等再来。不料一路照去,鸿濛氏等未曾照见,却照出一种物件。  原来云华夫人所说的铁矿,此地很多,文命仔细研究,觉得一点不错,于是紧记在心。  一日,到了王屋山。文命先作法叫王屋山神来,哪知来谒见的,亦是个马身人面的神祗。文命误会,以为析城山神又来,便问道:“此地已是王屋山了,何以王屋山神不来,又劳尊神前来?”那神祗道:“小神就是王屋山神。”文命道:“汝是王屋山神吗,何以状貌与析城山神无异?”王屋山神道:“自太行山以来万余里,所有小神等形状大略都是如此的。”文命道:“那么某误会了。请问尊神,现在鸿濛氏等七怪在此山洞中吗?”王屋山神道:“是。”文命道:“这七怪来历如何?  何时占有此山?”王屋山神道:“他们的来历小神不知道。前数十年,有一位真仙,名叫尹寿,住在此处。他们曾来转过一转,因为怕惧尹仙人,就跑了去。后来尹仙人去了,他们才敢来此。不过十多年呢!”文命道:“小有清虚洞天必有仙道管理,何以让他们盘据?”山神道:“这个洞天是西城王君管理的。十数年前,西城王君应大帝之召,不知到何处去了,至今未返,因此给他们占据。”文命道:“原来如此。费神,请转吧!”王屋山神去了。庚辰向文命道:“既然都在洞中,我们就攻进去吧!”文命答应。于是童律、乌木田留守大营,其余五将径向山洞而来。  但见洞门深闭,洞外流水斜崖,幽花古木,景致不俗。黄魔走过去,将双锤向洞门一击,大叫:“妖人,快滚出来受死!”打了半日,寂无声息。于是大翳、狂章等一齐过来,刀剑锏戟,共同攻打,终于打不进。原来这洞门是仙家之物,非常坚固,天将等无法可施,心中都觉焦灼。庚辰道:“我看这事只有请夫人作主了。你等在此守住,我去就来。”繇余等答应,庚辰急纵身上天,御风而行,瞬息已到巫山。那灵官等看见,就问道:“夫人叫你保护大禹治水,你此刻来做什么?”庚辰道:“前途遇着困难了,所以来求救。”灵官道:“夫人在瑶台上呢。”庚辰听了,径到摇台,躬身恭见。夫人道:“汝为王屋山七氏不能收服,所以来吗?”庚辰道:“是。”夫人道:“那么汝到五色界天中的非想非非想处天,去请西城王君来,就可以收服了。”说着,叫侍女将一块白玉做成的符信递与庚辰,说道:“汝拿了这块符信,可以直上天门。”庚辰答应,收了符信,谢了夫人,即纵身上天而来。  进到天门,早有守护天门的大神拦住,验过了符信,许放入内庚辰拜问他到五色界天去的路,守护天门的大神指示了,庚辰一路而前。但觉那种富丽华贵的气象,比从前随着云华夫人到王母处还要高到多倍,竟是口所不能形容的。庚辰因为有使命在身,不敢留恋,过了多时,已到了五色界天。依旧有神人到处来往不绝,但是种种富丽华贵的景象,到此地一概都没有了。只见一片茫茫,无边无际,除出神人之外,竟无所见。  庚辰不觉迷于所往,适值有一个神人走来,庚辰便拜问他非想非非想处天的所在。那神人道:“此处是空处天,过去是识处天,再过去是无所有处天,再过去才是非想非非想处天,汝既来此,不必前进。你念头既动,你所要见的人,早已知道,跟着你的念头,自会来找你,不必去寻了。”正说时,果然有一个星冠羽衣的老道者走来向庚辰拱手道:“足下是云华夫人遣来的使者吗?”庚辰应道:“是。”那道者道:“我就是西城王君,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了,我们就去吧。”说着,同了庚辰,径出天门。庚辰要到云华夫人处去缴还符信,西城王君道:“不必,我与你代缴吧。”说着,将符信取来,向空一掷,只见那白玉的符信化为一只白鸟,飞翔向巫山方面而去。庚辰看了,深叹仙家妙用。  于是跟了西城王君,径向王屋山而来。那时各天将等久了,看见西城王君,知道是请来的救兵,个个上前行礼。凑巧文命因各天将去攻王屋洞,长久不归,心中惦念,亦拔队而来。庚辰忙上前报告一切,并介绍西城王君。  文命过来,行礼相见,极道感谢之意。西城王君道:“这洞本是贫道栖止之所。前数年贫道奉上帝之召,听讲圣经,离去此间,所以被他们占据。但是莫非数中注定,不是偶然之事。”繇余道:“现在他们将洞门紧闭,攻打不开,如之奈何?”  西城王君道:“这很容易。”说着,走过去,将洞门一拍,那洞门顿时豁然而开。黄魔、狂章就想趁势冲进去,西城王君止住道:“且慢,里面大得很呢。彼等七人躲在何处,一时何从去寻?他们有地行之术,就使寻到,入地遁去,汝等又将如何?  况且他们七人本领也还不弱,拼命死斗,必有一伤,亦非善策。  诸君且过来,贫道与诸位一些助力吧。”说着,叫各天将张开手心,在每手心中各画一道符,并且说道:  “一个引一个,有缘者同来。”七员天将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画完符之后,就各持兵器,闯进洞去。  只见里面别有一重天地,仙花异草,玉阙丹房,到处皆是。  寻了许久,到了一座玉琢成的桥边,陡见犁娄氏手执大犁,在桥的那一面立着。狂章就大喝一声,冲将过去,交起锋来。忽而鸿濛氏、章商氏、兜氏、庐氏、陶臣氏乌涂氏六个一齐出来。  这边黄魔、大翳等不敢怠慢,亦一齐冲过去。两两相持,杀作七对。繇余敌住陶臣氏,一个用剑,一个用槊;黄魔敌住章商氏,一个用锤,一个用鞭;童律敌住兜氏,一个用枪,一个用叉;大翳敌住卢氏,一个用刀,一个用斧;乌木田敌住乌涂氏,一个用锏,一个用铖;庚辰敌住鸿濛氏,一个用戟,一个用矛。  斗不多时,那七氏都有点招架不住,败阵而逃,要想钻入地中。  不知如何,竟钻不进去。七员天将从后面紧赶,黄魔捉住了章商氏,庚辰捉住鸿濛氏,狂章捉住犁娄氏,童律捉住兜氏,繇余捉住陶臣氏,大翳捉住卢氏,乌木田捉住了乌涂氏,一齐出洞而来。  文命大喜,西城王君就请文命到洞中去小坐,文命答应。  黄魔道:“这七个妖人乘乱窃发,指挥禽兽伤害无辜,复敢抗阻天师,实属罪大恶极。先处死了他们吧!”文命刚要答应,西城王君忙摇手道:“不可,不可。听贫道一言,这七个人虽则有罪,但是他们修炼多年,功夫可惜!况且天运劫数,应得有这一番扰乱,亦并非全出于他们之故。崇伯治水,必须周行天下,远到外邦,人才不嫌其多,缓急庶有所用。请体上天好生之德,看贫道之面,赦他们一死,叫他们立功赎罪吧!”  文命道:“真君见教,敢不从命!不过他们野心习惯,是否肯真实改过,殊不可知!万一将来反噬起来,变生肘腋,那么如何?”西城王君道:“那个却不必虑。如果将来他们再敢变叛,自有制之之法,管教他们不得善终。”说着,便问七氏:“汝等愿伏诛,还是愿改过,立功自赎?”七氏齐声道:“如蒙恩赦,某等情愿立功赎罪,决不敢稍有怠惰!至于反侧谋变,更无此事。”文命大喜,便赦了他们。西城王君便邀文命等共至洞中游历。  文命刚进洞门,只见上面横着一块匾额,题着“小有清虚之天”六个大字。向里面一望,别有天地,种种仙家景物,悦目娱心,不必细说。初到一处,上面镌着“清虚之宫”四个字,想来是洞中的正殿了。宫中西边,另有一座高台,西城王君指向文命道:“这坐台,名叫阳台。世上初得道的人,必须到此台上,来受训诲。”后来曲曲弯弯,又走到一处,只见上面镌着“南浮洞室”四个字。西城王君便邀文命入内,从一个天生石匣之中取出一部书来,递与文命,说道:“从前敝老师西王母在此室中,用此书教授贫道。贫道今日亦以此书转赠崇伯,倘能将此书中所说勤加修炼,超凡入圣,并非难事。”文命接了,稽首拜谢。西城王君又道:“此刻崇伯治水紧急,料想无心研究此书,将来功成之后,不妨看看。如果去世上仙,还请将此书仍旧来安放原处,不胜幸甚!”文命听了,又连声唯唯。  游历转了,回到正殿休息。文命便向西城王君道:“此洞不过岩石中之一穴,何以里面竟有如此之广大?  且别有天地,是什么原故?”西城王君道:“大地之内,有卅六个洞天,而以这个洞天为第一。周围有万里,适才所游的,不过万分之一二而已。”文命大诧异道:“有如此大吗?”西城王君笑道:“这是仙家妙用。一个壶芦之中,尚且可以辟一个世界,何况山洞呢?将来崇伯功成行满,自会知之,此刻亦不须讨论。”  说罢,取出些交梨、火枣之类,分赠与文命等。文命等称谢辞出。  回到营中,叫过新收服的七员地将来,严切的训戒和劝导一番,然后将天将和他们一正一副的分配:庚辰正将,鸿濛氏副之;黄魔正将,章商氏副之;狂章正将,犁娄氏副之;章律正将,兜氏副之;大翳正将,卢氏副之;繇余正将,陶臣氏副之;乌木田正将,乌涂氏副之。后来他们七对非常投契要好,西城王君所谓有缘者是也。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40: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文命自收服七员地将之后,随即写了一封信给垂,将开铁矿的事情统统都托了他。一面叫庞降、庭坚监督人大,开掘川道。从王屋山下沿山开凿,直到大伾山为止,文命早有图样绘好,深广丈尺,亦注明在图上。当下就拿出来,指着说道:“王屋山下,就是玄扈之水。过去是敖山,必须开凿。再过去就是兖水,再过去就是荥泽,再过去是大陆泽,连着黄泽,都是容易开掘的。不过沿山开掘,兖水要中断就是了。但是亦没什么关系,掘断也不妨,汝等去照行吧。”二人唯唯而出。按照图样,督率人夫,分头去做。这里文命带领将佐,沿山而西,再去视察。  到得一处,是崤山与王屋山联络之处。文命相度形势,此山亦应凿去,以通水流。但是山势不高,中间又有缺处,用力并不甚多。便绘了一个图,再往西去。到了一处,山势更多,必须大大开凿了,原来是雍、冀、豫三州交界处之山。其势仿佛一个大圈,中间又围成几个小圈,终南山自雍、梁二州之间分支:一脉东出,就是华山。东北与雍州的中条山相连。再东过去,就接着王屋山、析城山、太行山了。由华山再分一支,向东走,就是崤山。向北面,再分出二支,都与中条山相连。  它的中间,就形成两个小圈。小圈之中,所有的积水就潴成湖泊。黄帝升仙时,那个炼丹鼎的所在,名收鼎湖,就在这个里面。从终南山分一脉向东南走,叫作熊耳山。再分两支,都是向东北走:一支循伊水之西,一支循伊水之东,两支后来合而为一,又形成一个小圈。那循伊水而东的一支,就是中岳嵩山,北面再分一支,与王屋山的余支相连,又是一个大圈,这是当时的形势如此。  且说文命到了崤山北支与中条山连合之处,但见群峰际天,连绵不断,竟寻不出一个缺口,可以减省些工作的地方。  东面一望,又是沙石茫茫,滴水全无,寸草不生。想来因为围在群山之中,水蒸气都蒸发尽了。文命询问土人,才知道这座山叫作平逢之山。谁知道山上蜂类甚多。夫役人等偶然扑死几个,忽然飞无数蜂蜜,盈千累万,直扑人身,碰着就螫。一时从文命起,下至夫役,没有一个不给他整得脸目肿痛,叫苦连天。虽则扑杀的蜂亦不计其数,但是宋的蜂实在太多了!浑身攒集,扑不胜扑,逃不及逃,七员天将,七员地将,亦不能免。  这时候刀剑锤戟,俱无所施,天将只得跳上空中,地将只得钻入地下,暂时躲避。然而听见大家呼号之声,看见大家宛转之象,心中不忍,又只好再跑来,替大家驱逐扑打。但是一打之后,群蜂又四面包围拢来,只得又腾空而上,缩身而下,如是者好几次。足有一个时辰,那些蜂蜜方才四散飞去,绝无踪影。  大家互相观看,面目都已不可认识了。被螯之处,又疼痛非凡,个个叫苦。正在无法可施,只见山坡中忽然有一个双头的人走过,伸手向地下指画一番,那些被扑杀的蜂蜜纷纷复活,齐向空中飞去。大众看得诧异,犁娄氏生性最急,忍不住举起大犁赶过去,大叫道:“础的那妖魔!不要走,自己报名来!”那双头人回转一个头来,向犁娄氏一看,亦不答言,从容的向前走去。犁娄氏大怒,就是一犁,向他身上筑去。那双头人忽然不见,顷刻之间,群蜂又蔽天的飞来,将犁娄氏周身裹住,远望过去,竟是一个蜂球,犁娄氏被螯的苦不可言,要想向地下钻。哪知刚钻下去,两脚忽似被螫似的,其痛尤烈,只得再钻出来。丢了大犁,双手乱扑,又用手保护他的眼睛,然而两手上亦被整得发木了。鸿濛氏、章商氏及各天将亦都前来救护。  嗡嗡一声,那群蜂又都飞去。众人细看犁娄氏,头面两手,都已高肿,面貌眼鼻,已不可辨认,嘴里哼哼的叫胀痛,众人扶着他走。文命道:“此地不可居,退转去吧!”  于是大众齐走到山下,文命作起法来,喝道:“平逢山神何在?”转眼间,一个老者,峨冠博带,立于面前,向文命行礼道:“干逢山神谒见。”文命见他形状,并不奇异,与从前所见各山神不同,心中不免纳罕,然而亦无暇根究,便问道:“这山蜂蜜如此猖撅,是何原因?那个双头人,又是什么妖怪?”山神道:“这个双头人,是居住本山之神,名叫骄虫,专管世间蜂蜜之类,是个螫虫之长。他所住的地方,亦叫蜂蜜之庐。但是人不去侵犯他,他亦不会螫人。”文命道:“可以叫他来谈谈吗?”山神道:“恐怕他不肯,他性太骄!”  文命听了,沉吟一回,谢遣了山神。  次日,大众均已全愈。文命吩咐,以后遇到蜂蜜,不可任意伤害。天地十四将听了,都心里不平,就向文命说道:“昨日犁娄氏因为打了妖怪,为群蜂所螫,倒亦不要去管他,说是他罪有应得,然而处罚也不该这样重!至于我们呢,第一次并没有去侵犯它,何以要来螫我们?毒虫飞到面前,人怕它螯,当然要赶。偶不小心,弄死一个,亦是常事,何至于不择人而乱螯?他这个妖怪,果有神灵,应该使蜂蜜不来螫害人。现在他螫我们到如此田地,我们再让他,一个人怕一个小小昆虫,太可耻了!”  文命道:“君子大度,和昆虫有什么计较呢?”黄魔道:“我们可以恕他。但是这些昆虫知道什么利害?  它以为我们都让它了,将来毒害人民,何所不至?我们为除害起见,不能不和它计较,使它可以惩而大戒!”  文命道:“和昆虫怎样计较呢?”乌木田道:“它们既有一个妖神作首领,我们就和它首领算帐就是了。”文命道:“它首领不肯出来见我们,怎样呢?”庚辰道:“不打紧,我们有方法。请崇伯率领大众退后,以免波及。让我们十四人来剿灭它!”文命依言,果然率众人退到后面。  这里天地十四将商议,用火攻烟薰之法。先用皮革,包裹了两手,又用皮包了脸面,单留出眼睛,又往别处采集无数引火之物。于是再到平逢山,见蜂就扑,见蜜就杀,那蜂蜜果然又盈千累万的来了。众人将火烧起,顿时烟焰涨天,那蜂蜜为烟火所薰灼,纷纷下坠,铺在地上,厚约一寸。然而前仆后继,死的多,来的更多。众人身上、手上、脸上虽不会受伤,然而烟火渐渐将尽,正要想兴尽而返,忽听得空中一阵飞扬之声,陡然来了无数大蜂,个个长约一丈,直扑众人后脑,掉转尾尖就螫。  这时众人手中均是火具,并无兵器,又在脑后,粹不及防,皮革包裹又不甚厚,竟给它螫进了,其痛万分难当。那许多大蜂螫过之后,即便展翼,向西北而去。七员地将是不能飞行的,痛得来钻入地中,又钻出来。  七员天将个个愤怒之极,忍着痛苦,绰了兵器,腾空向那些大蜂追去。追了许多路,可是禁不住疼痛,一齐降在地上,咬牙身颤,动弹不得。  正在危急,忽闻空中音乐环佩之声,异香扑鼻,转瞬间一乘香车降下。车中坐着一位美人,两旁侍卫仙女不计其数。天将等一看,认得是王母第三女玉卮娘,慌忙挣扎呼救。玉卮娘早已停车,叫侍女取出葫芦内仙丹,各与一丸吞之,霎时间痛止肿消,七人大喜,齐来叩谢。玉卮娘道:“汝等从云华夫人多年,何以争怒之心,还不能除尽?所以今朝要吃这大亏了!  若不是遇着我,很危险呢!”繇余道:“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大蜂,想来又是那双头人作的怪。”玉卮娘道:“汝等在此地已不知走过几千百次,难道还不知‘昆仑之山,大蜂一丈,其毒杀象’的这三句话吗?幸而汝等修炼多年,都是仙骨,若是凡人,一螫之后,早已死了。”  童律道:“这里已是昆仑山吗?啊哟!我们痛昏了,亦气昏了!”庚辰道:“双头人不分皂白,纵使毒蜂螫人,太无道理!总须请夫人与我们作主。”玉卮娘道:“我既然遇见汝等,亦是有缘,就替汝等调停此事吧。汝等且跟我来!”说着,那香车已是腾空而起,迅疾的向东而行,七员天将紧紧随行,片刻已到平逢山下。  只见那七员地将,兀是在地上乱滚,乱叫,呼痛。玉卮娘又取七粒丹药,叫他们吞下,霎时全愈。那时天将等早已去通告文命,文命慌忙率领僚佐前来迎接。  玉卮娘下车,与文命为礼,一面用手向山上一招,叫道:“骄虫走来!”转眼间,果见那双头人匆匆前来,向玉卮娘行了一个礼。众人看了他两个头是并排生的,真是怪不可言。只听见玉卮娘责备他道:“上帝命汝总司天下螫虫,汝应该好好管理,为什么纵使他们任意螫人?”双头人两口并动的说道:“他们要扑杀我的蜂蜜,我自然应该保护;他们要打我,我自然应该报仇。”玉卮娘喝道:“胡说!蜂蜜不先去螫人,人会无端扑杀它吗?就使扑杀几个,但是蜂贵呢?还是人贵呢?蜂蜜可以和人并论吗?况且这次扑打蜂蜜的,不过几个人,岂能迁怒,害及群众?连崇伯和他的僚佐都受你的荼毒,这个是什么话?汝这种奇形怪状,谁叫汝白昼现形?就使给人打,亦是应该!此次之事完全是汝之不是,汝知罪吗?”双头人见玉卮娘动怒,不敢再辩,诺诺连声。  玉卮娘道:“现在我与汝调停,汝须向崇伯及诸位被害之人赔礼道歉。以后约束蜂蜜,勿再任意螫人。汝自身亦须善自隐藏,勿再轻易露面。我当定一个规则:凡有人到这座山上来,先用一只活的鸡祭汝。就请崇伯替汝去宣布,汝愿意吗?”那骄虫听说要他赔罪道歉,似乎有点不愿意,迟迟不应。玉卮娘大声道:“我如此判断,汝还不服吗?”骄虫无奈,只得向文命行了一个礼,又向大众总行了一个礼,总算赔罪道歉之意。  玉卮娘道:“那么汝去吧!”骄虫向玉卮娘行礼,称谢而隐。  这时天地十四将在旁,恨不得将骄虫打个稀烂,见玉卮娘如此发落,心中都不服气。玉卮娘知道他们的心思,就说道:“你们嫌我太宽吗?只好如此办呢。他是上帝所派遣的,并无大过,万不有加之以诛戮!他既肯认错,汝等何必再计较?”众人听说,亦只得罢休。玉卮娘辞别文命,自登车升空而去。  这里文命依旧带了众人,过平逢山,视察地势。过了多日,才定下一张图,将中条山和崤山相连的山统统凿去。此处工程较大,就派狂章、犁娄氏及大翳、卢氏四人监督。正要动工,忽然大临、叔达叫大章来禀文命,说道:“掘九川,发生困难了。有一处屡开屡塞,很觉棘手,所以来请示方略!”文命听了,只得将西部之事暂行离开,再往东来。  一日,行至一处,只见道旁有一个浑身衣白、缺唇而长耳的老人行礼求见。文命问他姓名,那人说名叫明视,中山人,生平最喜欢研究地质之学,所以于掘地之技,甚为擅长。现在听见崇伯在东方掘川,不揣冒昧,前来自荐,愿赐收录,以供驱策。文命见他如此说,也就收录了他。到了工次,只见所掘的川工已成就不少。  只有最北的一条,屡次开掘,那土屡次涨起,始终不见功效。掘的人个个疑骇,不知是何原故。文命一听,知道父亲息壤之遗,不禁心伤泪落。便说道:“此处既然如此困难,改迂曲一点,如何?”明视道:“我能辨别土性,上面的土性与下面的土性是否相同?此处的土性与他处的土性是否相同?我看一看就是了。”说着,也不用器械,就用两手将泥乱爬,顷刻间已成了一个深窟,明视就钻将下去,嗅了几嗅,便出来说道:“下面不过三尺深,土性已变过,不会再生长了,但是要掘得快。”众人依言,万手齐举,果然泥的涨度比从前渐减。  过了两日,这困难的一段已经成功。文命各处视察一周,深恐还有同样之处,就留了明视在此协助,自己再往西来。  那时狂章、犁娄氏等四人监督开山,工程已进行不少,因为困难之处都是四人亲自动手的。文命看了一转,又吩咐道:“且慢,我要变更计划了。我从前预定,将许多的山统统凿去,如今且给我留住几处。”于是指挥四人,将某峰某峰留住不凿;某处某处尽行凿去。四人领命,自去督率施功。文命又向西行,走到雷首山与华山相连之处。但见一派蛮山,实在无可以施功之处,走来走去,上上下下,看了几回,觉得从前的理想实施起来,殊有为难,非八九年之功办不到。就使叫一班天地将动手,亦非三数年不能藏事,岂不太迂缓吗?想到此际,忧心如焚。  再往西走,要想寻一个施功较易之处。一直走到华山西北麓,一条阳盱河的地方,仍是找不出,不由得不更焦急起来。  没有办法,只得祷告神祗,请求佑助。当下备办了许多祭品,向空设奠,供好之后,倒身下拜,默默的向天祝告。祝毕起身,吩咐从人再预备一只大俎,放在当中,文命将自己上下衣裳浑身脱去,赤条条的伏在俎上,作为牺牲祭品,以享上帝,表示为百姓牺牲的意思。当时与祭的人及侍从的人看到这种情形,都非常感动,深深佩服。过了一会,文命起来,穿了衣裳,再稽首祝告。祭毕之后,率众东归。再向山南,察看形势。  一日,见山麓尽处一个大坟。就找了土人来问:“这是何人之坟?”土人道:“这是黄帝上相风后之墓。”文命听了,忙叫人备了祭品,亲自到风后坟上祭奠一回。又叫人加些泥土,补种几株树,方才转身。  行不多路,忽听得后面有人呼声。文命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者,衣冠古制,道貌不凡,从路旁转出,向文命拱手道:“崇伯请了。隆情盛意,感激之至!”文命听了,不懂他的话,就还礼旧道:“长者何人?素昧平生,对于某有何感激?”那老者笑道:“老大家乡本在此山东北。后来蜕化了,托体却在此地。今承过访,赐以酒馔,又加封植,岂不应该感激吗?”  文命听了,不禁愕然。暗想:“今朝白昼见鬼了。”然心中虽如此想,脸上却沉静异常,绝不流露,仍旧恭恭敬敬地问道:“那么长者就是风老先生了!”风后笑道:“岂敢!某就是墓中人。”文命道:“老先生已死,何得复在人间?”  风后道:“某乃修炼之士,当初与黄帝共学仙道,所谓死者,不过尸解而已,非真死也。”文命听了,方才恍然,重新稽首致敬。风后道:“崇伯为治水之事,太辛苦了!近日为凿山之事,不惜牺牲己身,为民请命,未免太忧劳!某此次无端现形,固然是谢祭奠之厚意,但是亦有区区意见,前来贡献,未知崇伯肯赐采纳吗?”文命慌忙稽首道:“老先生如肯赐教,这是小子求之不得的!”风后道:“崇伯现在想把山海的水放它出去,使它归入大海,这种伟大计划,是极不错的!但是现在叫天将地将去凿的山太偏东了。依老夫的愚见,还要过西才是!”文命道:“现在凿的山,已费工程。再过西去,连着华山,山势愈大,恐旷日持久,似乎未便。”风后道:“这种空前绝后的大计,为万世图久安,照理不应该爱惜区区的工程。况且工程是很容易,不过费一人一手一足之力而已。至于日期,你怕他太迟,我怕他太速,必须将下游种种工作一齐弄妥当了,方才可以来开辟此山,那么万无一失。否则下流没有治好,山势一辟,山海之水滔滔的泻下去,岂不是下流人民又要遭水灾吗?”  文命听了这话,竟如落在五里雾中,竟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暗想:“这巍巍高大之山,起码总在八九千尺以上,再加以盘亘几百里,说道只要一人一手一足之力可以开辟,而且日子很短很短,无论如何,总没有这个道理!”心中不解,正要动问,风后似乎已经知道,便接着说道:“崇伯疑心吗?现在且不必问,我说了也是无益。你只要等到下流统统治好之后,到华山一游,自有人前来帮助。”文命听了,终是狐疑不定,便问道:“依老先生之言,须向偏西开凿,那么某所拟定开掘的水道,亦应该变更了?”风后道:“也不必大变更,只要以我的坟墓为标准,距我的坟墓偏西数十里,正是那山势分劈之处,曲折而东,从我墓前经过,以下就照你原有所定的路线,包管你万年平安。”文命道:“水道变迁,古今不定,太逼近老先生的坟墓,将来难保不受水的侵蚀,那么怎样?”风后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区区遗蜕,本不足爱惜!假使老夫要爱惜,就是将坟墓浸在水中,老夫亦自有方法会得维持。  请崇伯采纳老夫的意见就是了!”文命听他说到如此,只好答应,但是心中终是将信将疑。  当下又和风后谈了些闲天,又问风后道:“刚才听老先生说,家乡就在此山之北。但是某从前听说,黄帝遇到老先生,是在海边。想来那时,老先生适在海边游玩,因而与黄帝相遇,是的吗?”风后道:“不是东海的海边,就是山海的海边。老夫住处,本在山海之边呀!”文命又问道:“从前黄帝有负胜之图,详论六甲阴阳之道,是一种极神奇的宝物,不知此刻在何处?可以见见吗?”风后道:“这件宝物,是九天玄女所授。  黄帝自用此图之法破灭蚩尤之后,天下升平,亦无所用之,但是总带在身边。后来从南方黟山得道成功,不久要上升了,乃将这图藏在苗山之下。其穴深至千丈,阔约千尺,又用极大的盘石镇压在上面,并且刻两句话语在盘石上,叫作‘求之者亡,视之者盲’,这个恐怕难得见呢!”文命听了,不禁失望。  风后便与文命拱手作别,说道:“谈久了。后会有期,再见再见!”言讫,一阵清风,倏然不见。文命与随从之人莫不惊讶不已。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2-1 05:43: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文命自从遇见风后,便依着他的话,不往北走,先向东行。一路视察工程,随时指点。过了多月,那十条大川已次第掘好了,却是明视之功居多。文命巡视一周,甚为满意。于是每条大川都给它取一个名字。  最北的一条在现在河北省献县东南,因开凿的时候,屡掘不成,徒夫震骇,故就取名为“徒骇河”。第二条,在现在河北省南皮县西北,因工程较大,人夫用得较多,所以取名叫“太史”,就是“大使”二字的意思。第三条在现在山东省德州县之南,因它的形势上高下突,如马颊,所以取名叫“马颊河”。第四条,亦在现在山东德州县之南,经过河北省庆云县海丰镇入海,这条水中多洲渚,往往有可居之地,状如覆釜之形,故就取名叫“覆釜”。第五条,在现在河北省沧县,其水下流,所以取名叫作“胡苏”,胡者,下也,苏者,流也。第六条,在现在山东恩县,因此水开通,水流甚易,所以取名叫做“简”。第七条,在现在河北省南皮县,因此水多山石,治之甚苦,所以取名叫做“挈”,挈者,苦也。第八条,在现在山东乐陵县东南,此水曲折如钩,盘桓不前,所以取名叫作“钩盘”。  第九条最南,在现在山东平原县,此水多隘狭,可隔以为津而横渡,所以取名叫“鬲津”。还有最高一条,取名叫做“湿”。  取它地势低湿的意思,或者省写写作濕字。后来“湿”字,改为干湿之“湿”,那个濕字,又变成了“漯”字。那个意义,就无人知道了。闲话不提。  且说这十条大川,流分派别,相去本不甚远,到得下流,复汇合拢来,成为一条极广极大之河。这条河东连碣石,直通大海,潮汐灌输,常常打到里面来,因此也给它取个名字,叫作“逆河”。名称定好之后,那时水势尽退,恢复几十年前之旧状,于是寻出两个古迹来:一个是人民始祖盘古氏之墓,一个是古帝赫胥氏之墓。文命便叫人一一修好,种些树木,又建造享堂祭殿,射亲祭拜。又各派定二百户人民,叫他守护。于是衮州下流治水之事,总算告一段落。然后再向西行,察看中流的工程。从大伾山以西,一直到鼎湖,千余里之地,要凿去好几座山,真是众擎易举,不到几个月工程已经过半。文命看了,颇觉心慰。  一日,过了王屋山西南麓,行至中条山与崤山东支衔接之处,但听得斤斧之声,锋铮动天,十万人夫,正在那里开凿。  细看那连绵不断的山,已经凿去不少。但有六个山峰,孤掌特立在当中。最北面两个,如同柱子一般,相对距岸而立,它的南面,又是一个孤峰突起,顶上平而且阔,仿佛一个平台。它的西南又有凿剩的大石一块,其高数丈,四面有意凿得浑圆,想见工役人等的好整以暇。它的南面又有三个峰头,分排而立。  那时大司农在旁就问道:“这几个山峰,一齐凿去,水流冲下,岂不是更顺利吗?”  文命道:我要留它们在那里,有三个原因:第一,是节省工程。这许多峰头一齐凿去工程较大,只要水流通得过,就是了。第二,是遏阻水势。我测量过,雍冀二州间的地势比到此地高到五六千尺,而距离则不过三四百里,那股水势奔腾而下,两岸是山,虽则可以约束,还不要紧,但是一到下流,尽是平地,恐怕禁不祝所以我在下流开了九条大川,所以分杀它的势力,又在此地,留几个峰头,使冲下来水,受一个阻挡,盘旋曲折而过,那么他的冲荡之力就可以稍缓了。三则,我要借这几个峰头,立一个做人的榜样。大概世界上的人,有独立不惧的性质者少,胸有主宰,不为外界所摇动引诱的人尤少。看见他人怎样,不问是非,就跟了乱跑,问他何以如此,他就说:‘现在人家都是如此,我又何必不如此?’或者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好的,他又推诿道:‘大家都是如此,靠我一个不如此,有什么用处呢?’若人存了这种念头,所以遇到一种不良的风俗,不崇朝而可以遍于全国,这种思想,起于滨海的外国人。他们习见潮流的汹涌,以为无法可以抵御,无法可以挽回,所以他们的口号总叫做顺应潮流,你试想想看,做人只要如此,真太容易了!我的意思,一个人总应该有一种独立不挠的气概,一个人总应该有一副能辨真理的本领。果然这项事情是不应该如此的,那么虽则天下之人都是如此,我一个人亦决计不如此,任便人家笑我,骂我,我亦断断乎不改我的态度;宁可冻死、饿死、穷死、困死我断断乎不改我的操守。这几个山峰,我要叫它兀峙中流,经千年万年水流之冲击,挺然不动,显出一种不肯随流俱去的精神,做世人的模范,尊意以为何如?”  大司农笑道:“尊论甚是!顺应潮流,最是一种取巧的方法,实在不过投机而已。天下都是如此,只有我一个人不如此,虽则于世毫无好处,但是既然有一个我不如此,就那方面而言,究竟少了一个,就这方面而言究竟还留下一个。假使人人都是这么想,天下岂不是就有希望吗!不过顺应潮流容易做,更容易得到利益。独立不挠,不容易做,而且必定受到困苦。我看你虽则立着那个榜样,恐怕天下后世的人一定不会看了动心,依旧去赶他那个顺应潮流的勾当呢。”文命道:“真理果然尚在,人心果然不死,虽则在那举世滔滔之中终究有几个人,能够看我这个榜样的。如其不然,亦是天数,只好听之而已!”  当下文命等就在此处住了几日,看看已完工了,于是依着风后之言,径向华山而来。刚到山麓,只听见山上一片音乐之声,渐渐异香扑鼻,远远的又看见许多人从山上下来,文命等大疑,暗想:“这是何人?”遂一面迎上去,不一时渐渐相近。  当头一个服白素之袍,戴太初九流之冠,佩开天通真之印,骑着一条白龙,凌空而来。旁边两个稍靠后些,装束一切,大致相同。后面男男女女,羽衣星冠,仙幢宝盖之属,不知道有多少!  当头的这个道者看见了文命等,即便跳下白龙,抢前几步,与文命施礼,又和童律等几个天将施礼,说道:“久违了!”  文命还礼之后,便问道:“上仙何人?”那道者道:“某姓浩,名郁狩,华山神也。”又指左边的一个道:“这是地肺山神。”又指右边的一个道:“这是女几山神。都是小神的佐命。听见崇伯治水到此,特来迎接。”文命道:“盛意谦光,极可感谢!不过某的意思要想将雍州山海之水,汇到它东海中去。但是崇山峻岭,巍巍当前,施功不易。请问尊神,有何良策,可以赐教?”浩郁狩道:“是啊!昨日巫山云华夫人为了此事,已饬人前来通告小神,说道将要来到此地,会合群仙,与崇伯帮忙,想来就为此事了。请崇伯宽心!”文命听了,慌忙向着西方稽首拜谢。浩郁狩道:“夫人降临,恐怕尚有多时。请崇伯和大司农先到山上坐坐吧!”文命等答应。  这时那些男女道流充满山谷。文命便问:“这许多都是何人?”浩郁狩道:“这是小神的从者,共有仙官、玉女四千一百个。”文命诧异道:“有这许多从者吗?”浩郁狩道:“五岳之中,小神所有的是最少呢!恒山之神,共领仙官玉女七千个,崇伯前几年遇到过的。至于泰山之神,共领群神五千九百个。嵩山之神,领仙官玉女三万人。衡山之神,领七万七百人。  那才叫多呢。”文命道:“是否以此定五岳之尊卑?”浩郁狩道:“亦不是如此。五岳平等,并无尊卑之分。人的多少,大概随缘而已。”正说之时,那些仙官玉女已分作两行而立,男东女西对对相峙。仙官领班的是地肺山神;玉女领班的是女几山神。中间辟开一条大路,让文命等行走。浩郁狩将他所骑的白龙请文命和大司农乘骑,自己却骑在龙的后面。  文命、大司农上得龙身,细看那白龙不过二丈长,鳞甲如银,粗不过盈拱。暗想:“这条真是小龙了,好在只骑着三个人,尚是宽敞。”浩郁狩又吩咐地肺、女几山神,叫他招呼伯益等众人在此等候,不必上来。又与诸人拱拱手,说声失陪,一语未完,那白龙已腾空而起。文命与大司农是初次乘龙,但觉龙身一动,四围的树木渐渐都低降下去。升到半空,放眼一望,空阔无边,天风浪浪,吹得有点头眩心晃起来。幸而两个都是大圣人,镇定之功极深,还不至于坐不稳。那时跨下之龙已经粗到十几围,顿然长到几十丈,才知道这是仙物的变化,并不是真正小龙。  那时庚辰等七员天将深恐文命等或有倾侧,御空而起,紧紧的在旁边,侍着随行。转瞬之间,已到太华山顶。白龙停住,依旧缩得很校浩郁狩首先走下,文命和大司农亦都走下了。  大司农便问浩郁狩道:“这山共有多少高?”浩郁狩道:“总在一万二千尺以上。”当下就在山顶上徘徊了一时。北望山海不过如大镜一面,西望有个峰头,与太华山差不多高。浩郁狩道:“这就是少华山了。太华山在西方,于是为秋,于五行属金,禀太阴之气,所以是归玉山西王母直接统治的。那座少华山禀少阴之气,是云华夫人所直接管理的。”文命道:“那么夫人常来此地吗?”浩郁狩道:“亦不常来。昨日夫人既然说要来此地,会合群仙,那么恐怕就要来了。”  正说间,只见一阵五彩祥云从西南而来,冉冉的就降在少华山顶。浩郁狩指着说道:“夫人果然来了。”  庚辰等亦说道:“是的,夫人来了。”文命听了,就要过去拜谒,浩郁狩道:“那么仍旧骑了龙去。”文命道:“某等不是神仙,骑了龙,未免不恭,还以步行而去为是。”乌木田道:“步行而去,须要两日才到,夫人是否仍在那边,殊不可知!某看还是骑龙去吧。”文命听了有理,遂吩咐各天将,到山下去招呼众人,叫他们稍待。自己与大司农、浩郁狩骑了白龙,径向少华山顶而来,顷刻已到,但见云华夫人正在那里指挥侍卫仙女等,不知道做什么事情。文命等降下白龙之后,急忙趋前要想即见,哪知云华夫人忽然不知所在。但见一块巨石,兀突的竖在前面,文命与大司农张惶四顾,诧异之极!便问浩郁狩道:“夫人哪里去了?”浩郁狩笑笑说道:“正不知夫人到哪里去了,或者这块石头就是夫人的化身呢!”文命半信半疑,说道:“刚才明明夫人站在这里,并无石头,忽然夫人不见,而石头出现,那么这块石头或者竟是夫人的化身?但是明明是人,何以要化石头?而且我来谒见夫人就使不要见我,亦何必化石头?这真是可疑的了!”  大司农道:“华岳尊神既如此说,或者竟是夫人的化身,我们当他真的,朝拜就是了!”说着,拉了文命,一齐向石头拜下去。哪知这块石头忽然飞腾起来,升到空中,化为一朵轻云,流来流去。忽然之间,那云又油然而止,聚成雨点霏霏的降下来。文命与大司农拜罢起身,看得呆了,正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忽而之间,雨又止了,但见一只飞鸿引颈长鸣,在空际飞来飞去。忽而之间,又不是鸿了,是一只鹤,玄裳缟衣,翱翔于天半,时而戛然一声,其音清亮。后来仔细一看,又不是鹤,竟是一只丹凤,毛羽鲜丽,径来到高冈上停下。文命再上前向着她鞠躬,祝告道:“某自从夫人授以宝箓,又派天将扶助,心中感激万分!今日闻得夫人在此,特此来叩见拜谢。乃夫人屡屡变化,不肯赐见。是否某有过恶,不屑教诲?尚乞明示,以便悛改!”哪知文命祝告未完,那丹凤已化为一条神龙,长约万丈,夭矫蜿蜒,向空腾起,顷刻不知所在。那些侍卫仙女亦都不见了。  文命至此,不禁大失所望,望着天空,木立不语。浩郁狩道:“想来夫人今日有事,不愿延见,我们且转去吧!”当下就拉了文命和大司农,上白龙径回太华山下。那时七员天将齐迎上来,问道:“夫人见过吗?”  文命摇摇头说道:“夫人不肯赐见。”就将刚才情形述了一偏。庚辰道:“夫人决无不肯见崇伯之理。想来因为会合神仙,有多少尚须布置,一时无暇相见耳!”文命听了,仍是怀疑,又问童律道:“我于夫人极端佩服!但看到刚才的情形,千态万状,不可谛视。如此狡狯怪诞,恐怕不是个真正仙人。汝等跟夫人长久了,必定知道详细。究竟夫人是真仙吗?”童律听了,慌忙为夫人辨,说出一番理由道:“天地之本者,道也。运道之用者,圣也。圣之品,次真人仙人矣。其有禀气成真不修而得道者,木公金母是也。  夫人,金母之女也。昔师三元道君,受上清宝经,受书于紫清阙下。为云华上宫夫人,主领教童真之土。  理在王映之台,隐现变化,盏其常也。亦负凝气成真,与道合体,非寓胎禀化之形,是西华少阴之气也。且气之弥纶天地,经营动植,大包造化,细人毫发。在人为人,在物为物,岂止于云雨、龙鹤、飞鸿、腾凤哉!”  文命听了这话,颇以为然,疑心尽释,就不再问。后来过了一千几百年,战国时候,有一个楚国的臣子,名叫宋玉,文才颇好,做了一篇《神女赋》,就是指云华夫人而言。因为夫人有这一回化云化雨的故事,他就做了两句,叫作:“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不过形容云华夫人的变化,到亦不去管他。不料楚襄王无端做了一个心记梦,梦见神女来荐枕席。因此后人竟拿了“云雨”两个字来做男女性交的代名词,这真是冤枉之极!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等降入平地之后,那时地肺、女几二山神正在那里招待伯益等。看见文命来,大家一齐起来迎接,刚要发言,只见天空一个女子疾于飞隼的降下来。天将等认得是云华夫人的侍女陵容华,就问她道:“汝来做什么?”陵容华也不答言,走至文命面前,说道:“夫人叫妾来传语,刚才崇伯光降,因有事未了,不能相见。只得变化隐形,抱歉之至!请崇伯千万不要介意!现在夫人因为要帮助崇伯开辟一座山,所以近日甚忙,今日已来不及了。请崇伯将所有随从人等都叫他们驻扎在对面山上,不要住在平地,并且即速饬人将此山前面三十里之内的居民都叫他们搬到对面山上,以便三日之后,可以动工。  动工的时候,再遣人来奉请。这是夫人的意思。”  文命听了这番话,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深悔刚才不应有疑心夫人的话语,连连答应,并说:“岂敢,岂敢!”又托她转谢。陵容华去了。浩郁狩便向文命拱手道:“既然夫人如此说,请崇伯就去布置。小神暂且告辞,三日之后再见吧!”文命亦忙拱手致谢。浩郁狩跨上白龙与地肺、女几二山神,及一班仙官玉女纷纷向山上而去,顷刻已杳。  这里文命与大司农带了从人等先分向各处劝导百姓,搬到对面山上去,百姓不知何故,不免惊疑。然而素来信仰政府,亦不至骚扰。三日之中,三十里以内的百姓果然尽数都搬了。  到得第四日早晨,忽见浩郁狩独处一人跨着白龙而来。说道:“奉云华夫人之命,请崇伯与大司农山上相见。”二人听了,即与浩郁狩共乘白龙向少华山而来。庚辰等天将在后相随。  远望那山上人多如蚁,正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少顷到了,跳下白龙,只见四围满挤着星冠道服珠巾玉佩之人,男男女女,文文武武,老老少少,不计其数。但见云华夫人跟了一个慈祥和蔼丰姿美秀的中年妇人迎上来。文命与大司农刚要行礼,云华夫人就向文命介绍道:“这位是家母。”文命知道是西王母了,与大司农慌忙行礼。又与云华夫人行了礼。西王母见了大司农,就说道:“大唐使者那年光降敝山,一别到今,不觉几十年,难得今朝相遇,你好吗?”大司农唯唯答应。  西王母又向文命道:“崇伯治水辛苦了!这次小女瑶姬前来帮忙,邀我们来看一出戏。这出戏,在上界原不算一回事,不过在人间却不常有,可以传为千古佳话了。现在演戏的艺员,还没有来,请稍等等吧!”文命听了,莫解所谓,也只好唯唯。  细看那无数神仙之中,认不了几个,只有西城王君,和玉卮娘紫玄夫人是认识的。到是大司农前在昆仑山,见过的多,大半都觉面善,但是相隔既久,亦记忆不真,只有长头寿星最熟。  大家行过礼之后,随便闲谈,始终并不知道这许多是什人。后来探问庚辰等,才知道今日所请来的神仙真是不少,大概普通的都请到,亦可算是群仙大会了。但不知道究竟是看的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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