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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 荐:“中国上古神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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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13: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且说帝喾这次出巡,预定的路程是由嵩山到荆州,然后渡云梦大泽,浮湘水而达南岳。一日,经过轘辕口,帝喾指向帝女道:“前面已是少室山了。”帝女道:“女儿听说这座山上有白玉膏,一服就可以成仙,不知有此事吗?”帝喾道:“此事见于记载,想必有的。昆仑山、玉山和这座山都以白玉膏著名。昆仑、玉山阻以弱水,此山太峻峭,都不能够上去,所以服白玉膏而成仙的甚少。大约神仙之事,真不容易呢!”  次日,游过少室山,又到太室山,登嵩山之绝顶,徘徊瞻眺了一回。时值深秋,白云红叶、翠柏黄花点缀岩岫间,天然图画。常仪与帝女都是见所未见,欣赏不置。帝喾道:“朕游天下,五岳已走过四个。泰山以雄伟著名,华山以奇秀著名,恒山以高古著名,独有此山,虽然没有泰山、恒、华的高奇,但是气象雍容,神彩秀朗,仿佛王者宅中居正,端冕垂绅,不大声以色,而德意白远。朕建都在此山之北,亦是这个原故。”  一日,车驾行至一山,忽听得树林内有人叫骂之声。仔细一听,仿佛骂道:“你们这一班恶人!你们这班贱人!你这个把狗做老婆的东西!你这只贼狗!”  如此接连不断的在那里骂,大家都非常之诧异。向树林中一望,并不见有人,只见那盘瓠耸起双耳,竖起长尾,霍地大嗥一声,直向林中窜去。猛听得:“你这贼狗!你这恶狗!你这凶狗!”又是一阵大骂之声,以后寂无声息了。左右追踪过去,只见盘瓠在乱草丛中抓住一只赤如丹火的动物在那里乱咬。仔细一看,仿佛像一只猪形,赶快来报帝喾。  帝喾猛然想到道:“朕听见苦山之山产生一兽,名曰山膏,其状如豚,赤若丹火,善于骂人,不要就是此兽吗?”即遣左右去探听此山何名,左右道:“方才已问过,此山名叫苦山。”帝喾道:“那么不用说,一定是山膏了。这个畜生,不过偶然学到几句人话,就庞然自大起来,人家并没有去冲犯它,它却逢人便骂。今日不免有杀身之祸,这个亦可以给那种放肆无礼的人做个榜样了。”  隔了一会,到了客馆住下。大家又谈起刚才山膏骂人之事,常仪便问帝喾道:“兽能人言,真是奇事!”帝喾道:“兽能人言的种类多着呢,最著名的是猩猩。它不但能够人言,并且能够知道人的姓名,还能够知道过去之事,岂不是奇怪吗?还有一种名叫角端,它的形状似鹿而马尾,浑身绿色,只生一双角。它不但能说人言,而且于四夷之言亦都能了解,又能知道未来之事,岂不更奇怪吗?”  帝女忙问道:“这个角端出在何处?”帝喾道:“它是个旄星之精,圣人在上的时候,它才奉书而至,是个不常见的灵物,并无一定出处的。还有一种名叫白泽,浑身毛片都是雪白的。它不但能说人言,并且能够通于万物之情,为民除害。高祖皇考东巡守到海滨,曾经遇到此兽。当时问它天下鬼神的事情,它都一一回答出来。高祖皇考一面问,一面将它的话录出来,或画出来。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共总得到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就取名叫作《白泽图》。后来又做了一篇祝邪的文章去祝它,岂不尤其奇怪吗?”帝女道:“后来这个白泽兽哪里去了?”帝喾道:“这种是神兽,不常出现的,大约做君主的明德幽远,它才出来一次。如今朕的德行远不及高祖皇考,所以它亦不来了。”  帝女道:“女儿听见说高祖皇考后来上天成仙,这事是真的吗?”帝喾道:“为什么不真?当初高祖皇考以武功定四夷,以文德化兆民。后来功成之后,到首山采铜,又到荆山下铸鼎。鼎成之后,就有一条神龙,垂着极长的胡髯从天上下来。  高祖皇考知道是来迎接他的,就带了随身的物件及弓剑等,与众臣后富决别,然后骑上龙去。众臣后宫知道高祖皇考要登仙了,大家亦都赶快骑上龙去,共总有七十多人。那时龙已渐渐腾起,有些小臣赶不及骑上龙的,都抓住龙髯。龙禁不起这许多人的重量,疼痛起来,把头一昂,凌空而上,龙髯拔去的不少。那些小臣手抓龙髯坠下地来,并且将高祖皇考的弓都震了下来。那时百姓在下面的何止几千万人。高祖皇考既上了天,大家看不见了,于是有的抱了弓,有的抱了龙髯,大家一齐痛哭。所以后世之人,将这个地方取名叫鼎湖,将这张弓取名叫乌号,此事见于历史,的确有的,为什么疑心它不真呢?”  帝女道:“高祖皇考的坟现在桥山,既然成了仙,为什么还有陵墓呢?”帝喾道:“那个陵墓是假的。后人因为思慕高祖皇考的恩德,所以取了他平日所穿的衣冠葬在里面,筑起陵来,以便祭祀展拜,并不是真的呀!”帝女道:“原来如此。  但是女儿有一种感想,高祖皇考既然以功德隆重得道面成仙,像父亲现在功德,比到高祖皇考,据女儿看起来,实在差不多,将来多少年之后,难说亦有神龙来迎接父亲上天成仙呢!”帝喾笑道:“汝看得道成仙如此之容易吗?当初高祖皇考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聪明,成而敦敏,能够役使百灵,可算得是个天纵之圣人,但是还不能坐而得道,必定要经过多多少少的访求,得过多多少少的名师,才能够通彻一切的秘要,穷道尽真,方才得到成仙的结果。朕哪里能够如此呢?汝真看得成仙太容易了。”  帝女道:“高祖皇考怎样的访求?有几位名师?如何的传授?如何能够成仙?父亲必知其详,何妨说与女儿听听呢。”  帝喾道:“精微的道理朕不能知,所以亦不能说。至于高祖皇考经过的事迹书册俱在,朕都知道,可以和汝说的。大凡一个人要成仙,须有五个条件:第一要德行高深;第二要智慧绝伦;第三要得天神的帮助;第四至少要立一千三百件善事;第五要有名师传授,得到丹诀和导引服食的方法。这五个条件缺一不可。  高祖皇考的德行智慧,历历在人耳目,朕可以不必再说。最难得的,就是得天神的帮助,这是后人所万不能及的。当初高祖皇考在有熊地方做诸侯的时候,同时北方有一个诸侯,名叫蚩尤,带了他的臣子作起乱来。那蚩尤氏有兄弟八十一人,个个生得铜头、铁额、石项,而且身子极像个猛兽,有八肱八趾,手像虎爪,掌有威文,凶恶无比。甚而至于飞空走险,无所不能,抟沙为饭,以石作粮,你看奇不奇呢?凑巧那时候有一座葛卢山崩了,洪水盈溢,水退之后,露出一种矿质,名叫赤金,蚩尤氏就拿了这种赤金来铸兵器,一种叫做剑,一种叫做铠,一种叫做矛,一种叫做戟。后来又有一座雍狐山崩了,又露出赤金,他又拿来铸兵器,叫做雍狐之戟、狐父之戈。又制出一种兵器,名叫作弩,能够从远方射过去伤人。他们既然生得这般凶恶,又有这种利器,人民已经敌他不过了。他们又变幻无方,能够呼风唤雨,兴云作雾,种种妖奇,不一而足。因此之故,暴虐百姓,无所不至。史书上有两句话,叫做‘顿戟一怒,伏尸满野。’照这两句话看起来,他们的暴行可怕不可怕呢?  那个时候,炎帝榆罔做天子,能力薄弱,没有方法制伏他,只好封他做个卿土,叫他专制西方,管理百工之事,以为可以羁縻他了。哪知蚩尤氏狼心无厌,一定要夺取帝位。一日带了兵来打榆罔,榆罔敌不住,弃了帝位,逃到涿鹿地方去。那蚩尤就自称为炎帝,行起封禅之礼来,又要攻灭其他的诸侯。那时高祖皇考在有熊,德高望重,其他诸侯和榆罔都来归命于高祖皇考,要请高祖皇考去讨伐他。  当时高祖皇考还想用仁义去感化的,于是乎只好和他打仗。但是无论如何,总打他不过,因为蚩尤氏的兵器都是极犀利的赤金铸成;高祖皇考的兵器都是些竹木玉石之类。就使万众一心,拼命死战,如何能支持呢?况且蚩尤氏又善于变幻之术,到得危急的时候,或是暴风扬沙,或是急雨倾盆,使高祖皇考之兵不能前进。或是大雾迷漫,或是浓云笼罩,几里路中间不能辨别方向。他却于中乘机攻击,因此之故,高祖皇考屡次攻打总是失败。有一日,又败下来了,退到泰山脚下,聚集残兵,与上将风后、力牧等筹尽抵御方法,左思右想,总想不出。高祖皇考心中忧愁焦急,不觉仰天长叹了几声,因为连日战争疲劳,遂退到帐中,昏昏睡去。  哪知从这几声长叹之中,感动了上界的一位天神这位天神,就是端居在玉山的西王母。她知道高祖皇考有难,就叫了九天玄女来,吩咐道:‘现在下界蚩尤氏作乱,暴虐百姓,公孙轩辕征讨不下,汝可前往,助他一臂。’九天玄女领命,正要起身,西王母道:‘且慢,我还有事。’说着,就吩咐旁边侍立的素女道:‘把我藏着的一件狐裘取来。’素女将狐裘取到,西王母又取过一方帛布,写了一道符,叫素女拿了,同玄女前往下界,交与公孙轩辕氏。  素女领命,与玄女同下山来。那九天玄女的真身本来是个鸟形,这次下山,却化为一个绝色美女,骑着一只丹凤,驾着一片景云,穿了一件九色彩翠之衣。那素女亦是个天仙,穿了一身洁白之衣,也驾着彩云,和玄女一齐东行。真是瞬息万里,不多时已到泰山脚下。二人按落云头,下了丹凤,一同向大营中走去。  那时高祖皇考正在昏睡,所有兵士,三五成众,因为连日战斗疲乏了,亦正在那里休息。忽然看见来了两个绝色女子,一个彩衣,一个素衣。素衣女子手中又捧着一件玄狐的裘,不禁诧异。只见那素衣女子问道:‘汝王现在何处?’那些军士都是高祖皇考训练过的,都有道德,都有知识,不比那草寇强盗的兵士,一无纪律,所到之处,不是掳掠,就是奸淫,所以他们虽则溃败之后,荒僻之地遇到两个绝色孤身的女子,仍是恭敬相待,绝不敢稍存兽心。又听见他问到君主,更加客气,便齐声答道:‘我主正睡着呢,汝等有何事,来此动问?’彩衣女子道:‘我们有要事请见,烦诸位为我通报。’军土答应入内,高祖皇考闻知,立刻接见。  行礼已毕,玄女、素女说明来意,高祖皇考感激不尽,西向再拜,便将蚩尤的凶恶厉害变幻,和自己所以屡次打败的原故向二女说知。素女道:‘这个不难抵御,请帝放心。’说罢,将狐裘一袭、灵符一道递与高祖皇考,并说道:‘穿了这狐裘,刀戟大弩不能伤;佩了这灵符,风雨云雾不致迷,自然会成功了。’高祖皇考听了这两句话,不觉怀疑,便问道:‘某去攻打蚩尤全仗军士,假使军士都受伤,独某一个人不受伤;军士都着迷,独某一个人不迷,何济于事呢?’玄女道:‘请放心,还有方法呢。蚩尤氏最厉害的就是刀戟大弩,但是我们亦可以制造的。蚩尤氏最变幻的就是风雨云雾,但是我们亦有方法可以破他的。这次西王母叫某等下山相助,有许多事情接洽,恐怕非住在帝营中几个月不能完毕,我们一切慢慢可以细谈。现在这狐裘,这灵符,系西王母特诚叫某等奉赠与帝,请帝穿了佩了吧。  高祖皇考听了,不胜之喜,慌忙穿了裘,佩了符,西向再拜,恭恭敬敬,将二女留下,再问道:‘蚩尤氏的兵器如何仿造呢?’玄女道:‘蚩尤氏的兵器是铜做的。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山,叫做昆吾之山,那山上就出铜,其色如火,帝可以叫人去凿,凿到一百尺深,还没遇到泉水的时候,再下去,看见有火光如星一般的进出来,那就是了。拿来用火锻练,就可以得到纯粹的真铜,拿这真铜去制造剑戟,岂不是就可以和他相敌吗。再仿照他大弩的方法,做成一块小小的铜尖头,缚在小竹杆上,将这尖杆射出去,岂不是比到他的大弩还要便利适用吗。’  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又问道:‘那么破风雨,灭烟雾的方法如何呢?’玄女道:‘这个一时说不明白,我有一种图样在此。’说着,从身边取出,递与高祖皇考。高祖皇考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物,上半边仿佛像个柜,但是顶上和后面都缺一块的,有一个人站在上面,一手擎起,向前方指着,前面又伸出一条半圆形的物件,下半边是两个大圆圈形的东西,圆圈中间,满撑着无数的条子。  高祖皇考看了不解其故,忙问道:‘这个有什么妙用呢?’玄女道:‘这种器具都是从前所没有的,现在只好给它假定几个名字。刚才所说那个小尖杆,可以叫它作矢,同弩一样的物件,可以叫它作弓,此刻这个物件,可以叫它作车。分开来说,下半边的两个大圆圈可以叫它作轮,前面伸出半圆形的物件,可以叫它作辕,车上可以立得三四个人,前面可以用马,或者用牛,用绳索驾起,拖着车子,两轮转动起来,就会向前走。那蚩尤的兵都是步行,我们用这样大的东西一齐冲突过去,他们哪里当得住呢?况且他们居下,仰攻为难;我们居高,俯击甚易;又有弓矢可以射远,还怕他做什么?’  高祖皇考道:‘原来如此。但是那站在车上的人用手指着,又是什么意思?’玄女道:‘这是破他云雾之物。蚩尤氏兴云作雾,他的目的是要使我们军士迷于方向,这车上的人可以叫他做仙人。他的手上有个机关,随便车子怎样旋转,他那双手总是指着南面。蚩尤氏虽则善于兴云作雾,但是我们的方法不迷,岂不是就可以破他吗?’  高祖皇帝诧异道:‘车是木造的,这个仙人当然亦是木雕的,并非真是仙人纵使设有机关,何以能使它一定指着南面?这个道理,很难明白,莫非其中含有什么仙术吗?’  玄女笑道:‘其中并无仙术,不过一种吸引的道理罢了。山石里面有一种石质,名叫磁石,它的吸引力很强,但是有阴阳二类,遇到同类的则相拒,遇到异类的则相吸,实属奇妙之至、不可思议的一样物件。大地之上,磁石最旺的地方在极南极北的两头,所以吸力最大,差不多全个地面上的磁石都可以被它吸引。现在这仙人的指头,就是用磁石磨尖了配上去,所以车子无论如何的旋转,总能够指着南面了。’  高祖皇考听了,不住的赞叹道:‘原来如此。这件东西发明了之后,后世的人不知道在几千年大家都受其利益呢。’玄女道:‘还有一件是与它相辅而行的。’说着,又拿出一张图样来,高祖皇考接来一看,只见上面依旧是一乘车子,车上依旧着站着一个仙人,但是仙人手中却拿着一根椎,椎下放着一面鼓。高祖皇考问她作什么用度,玄女道:‘这个名叫记里鼓,仙人的里面亦设有机关,车子行到一里路,那机关转动,就会击一下鼓。走二里路,就会击二下鼓,我们遇到蚩尤氏兴云作雾的时候,有了指南车,方向虽然不迷,但是追奔逐北,路之远近,不能知道,进退行止,终究不能自如,还不是万全之道。有了这个记里鼓车就不怕了。况且这个车子不必为行军之用,就是寻常行路亦很便利的。’高祖皇考听了不胜感激,就向玄女再拜稽首,深深致谢。  玄女道:‘这几件专是抵制他的兵器和云雾之用,至于那风雨的变幻,我知道蚩尤氏亦不常用,到那时候自有破之之法,此刻尚无须预言。’高祖皇考大喜,就留二女在军中,供给异常优厚。一面叫人按照玄女所说的一切去分头置备。  玄女又将各种兵机道术统统传授与高祖皇考。综计她所传授而后人知道的,共总有八种:一种是三宫五音阴阳的方略;一种是太乙遁甲六壬步斗的法术,并给与一张六甲六壬兵信之符;一种是阴符的机要;一种是灵宝的五帝策,内中有五符五胜的文字;一种是役使鬼神的书;一种是四神胜负握机之图;一种是五兵河图策精之诀;还有一种是制妖通灵五明之樱。其余究竟有没有,不得而知了。  高祖皇考本来是智慧绝伦的人,一经玄女伸说,自然是声人心通,不到几日,都已习熟。玄女又道:‘帝现在且慢些与蚩尤争锋,暂将军土退归有熊,我还要请帝到东海边一行呢。’高祖皇考忙问:‘到东海边何事?’玄女道:‘那边还有一件器具,取来可以大壮军威。’当时高祖皇考对于玄女信仰之至,无言不从,一面叫上将风后带了全部军士退归有熊,一面选了一千个兵士,同了玄女、素女径向东海滨而来。  玄女即向高祖皇考道:‘前面海中有一座山,叫流波之山,入海七千里。山上有一只兽,其壮如牛,苍身而无角,只有一支脚,它是两栖类动物,有时在山上,有时亦在海中。它出水入水的时候,必定风雨大至。它的两只眼睛光芒极足,虽在黑暗之中,射出来和明月一般,能够使各种物件丝毫毕现。它叫起来声音极响,仿佛雷霆,闻于百里。它的名字叫做夔牛。假使杀死它,拿它的皮来绷鼓,那鼓声极响极响,一面鼓可以声闻八里,八十面鼓可以声闻五百里,连敲起来,可以声闻三千八百里,岂不是可以破敌人之胆,而大壮军威吗!’  高祖皇考道:‘此等异兽,恐不易捉。’玄女道:‘虽则灵异,不过是一种兽类而已,总有方法好想的。’  一日,到了流波山,玄女先上去察看了一回,再下山来,带了二百个兵士再上山去,指授方略,叫他们拿了器具,如何分头埋伏,如何攻击擒捉;一面又写一道符,贴在要路旁边的树上,禁止那夔牛奔驰抵触的力量。然后再下山来,与高祖皇考闲谈,静候好音。到了薄暮光景,果然听见雷声甚是迅厉,过了一会,只见二百兵士持了火把,扛下一只怪兽来,细看已打死了。玄女便吩咐将皮剥下,将那尸身抛在海中,次日遂奏凯而归。”  帝喾刚说到这一句,只听见外面崩然一声不响,大家都吃了一惊,仿佛真个敲起夔牛鼓来了,忙叫从人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伺候的人倦极而睡,撞在板上的原故。帝喾忙问:“现在什么时候了?”从人道:“夜已过关了。”帝喾便道:“时已不早,明日再说罢。”于是各自归寝。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23: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次日,帝喾依旧上路前行,左右报道:“已到首山了。”  于是大家都上山来。登到顶上,拜过了黄帝的祠庙,帝喾就向帝女说道:“天下的名山共有八座,但是有三座在蛮夷之地,不容易去游玩。在中国的五座:就是雍州的华山,兖州的泰山,青州的东莱山,豫州的太室山及此山。这五座山都是高祖皇考所常游玩,并且与各位神仙相会合的地方。后来高祖皇考成仙上天之后,大家既然拿了他的衣冠葬在桥山,有一个臣子名叫左彻,总是思慕不忘,又拿了高祖皇考的衣冠、几杖等类立起庙来。庙里面用木头雕出一个高祖皇考的容貌,将衣冠披戴在身上,几杖安放在旁边,朝夕去拜奉,仿佛和高祖皇考在世一般。  后来各处的神庙都是由此而起的。现在凡是高祖皇考所曾经驻足过的地方,统统都有庙。这里的庙就是其中之一个。”常仪道:“这个臣子可算是忠心至诚了。”.帝喾道:“后来这个左彻亦是成仙上天的。有人说是先帝感他的至诚,来引渡他,那却不可知了。”帝女道:“女儿常想:供奉神祗祇的地方都叫做‘庙’,不懂他的解说,原来庙宇就是‘貌’字的意思呀。”帝喾点首道:“正是,不错。”说着,天已向晚,就同下山来。  到了馆舍,常仪、帝女看见帝喾无事,就来追问那昨晚所未说完的故事。帝喾道:“自从高祖皇考取了夔牛之后,就向有熊归去,沿途上将夔牛皮绷了数面鼓,但是敲起来,并不甚响,不过比较寻常的牛皮鼓洪亮一点,大家都不免怀疑。玄女道:‘不要性急,器具没有配齐呢。’一日,走到雷泽地方,迎面看见一个大土堆,玄女便叫军士将那土堆发掘,掘了几尺深,掘出一堆骸骨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高祖皇考忙问:‘此是何骨?有何用处?’玄女道:‘此是雷神之骨。生在前世纪的时候,其首似龙,其颊似人,鼓起它的腹来声如雷响,所以叫它做雷神。因为它并不是人,所以亦叫它做雷兽。此地有泽名叫雷泽,就是以它著名的。它的骸骨拿来击夔鼓,方才显得出它们的灵异。’玄女说时,早有军士将雷兽之骨取出了,一听玄女之言,就拿起一根雷兽之骨,向绷好的夔鼓上一击,但觉大声陡起,震耳欲聋,大家才相信玄女之言不谬。于是一路归去,一路不时的敲击。后来八十面夔鼓制成了,更时时一齐敲击,四方诸侯,闻而震惊,虽则那时尚未出兵,但是先声已可夺人了。回到有熊之后,早有众臣纷纷前来报告。一个姓赤将,名叫子舆的,他是个木正,已将指南车造好了,只差一块磁石。玄女从身边取出,配在仙人手指,果然四面旋转,总是指南。大家看了,欢呼之至。又有一个名叫邑夷的,已将记里鼓车造好了,试试看,亦非常准确。邑夷又仿照玄女两种车的格式,并且仿照北斗星之周旋,另外造成一辆车子,名叫大辂,专供高祖皇考的乘坐。高祖皇考看了,亦非常之欢喜。又有一个名叫挥的,是少昊帝的第五个儿子,他已将弓造成。”  说到此处,帝女开口问道:“父亲慢说,女儿听说从前有一个善于张网罗的人,名字叫挥,是不是就是他呢?”帝喾道:“是呀,就是他。他因为造弓作弦张网罗,所以他的子孙就姓张了。那时挥造成弓之后,又有一个名叫夷牟的,已将矢造成,只差一种铜的箭头尚未制就,因为到昆吾山去取铜的太山稽、老龙告两个人这时尚未回来。玄女又取出几张图来递与高祖皇考,图上画着有些是圆形的,有些是长形的,有一张很像牛角的。玄女指着圆形的道:‘这个叫作钲。’指着长形的道:‘这个叫作铙。这两项敲打起来,声如冰雹,大可以壮军声。’又指着牛角形的道:‘这个叫作角,可以制成二十四个,后来大有用处。’高祖皇考一一如言,就叫天师岐伯去造。  一日素女无事,正在与高祖皇考闲谈,旁边适值看见一个瑟,那瑟是有五十根弦线的,素女用手去抚弄挑拨。高祖皇考就问她道:‘向来善于鼓瑟吗?’素女道:‘略知一二。’高祖皇考就请她一奏雅音,素女取过瑟来,鼓了一曲。哪知这个曲调凄凉之至,高祖皇考本在败亡之际,心绪不佳,听了之后,涕泗横流,悲不自胜。就是那左右之人亦莫不悲哀欲绝。曲罢之后,高祖皇考问素女道:‘声音之道感人深矣!但是酸苦的曲调朕亦曾听见过,何以竟至于此?’素女道:‘大约是弦线太多之故。弦多则音繁,繁则易于伤感了。’  后来高祖皇考想到素女的话,就将那张瑟破而为二,每张二十五弦。现在所有的瑟大半是二十五弦,就是高祖皇考改定的。过了两日,太山稽、老龙告等将昆吾山的铜取到。玄女又指授如何鼓铸之法,就与素女向高祖皇考告别,说要回去复命。高祖皇考竭力挽留,玄女道:‘此时尚无须我等在此,将来到了中冀之野,自当再来效劳,后会有期。’说罢,瞥然而去,其行如风,顷刻不知所在。高祖皇考又是感激,又是诧异,便西向再拜稽首以送谢之。又隔了一个月,各种军器等都已造好了,高祖皇考预备誓师起兵。先叫卜筮官巫咸卜一个卦。巫咸卜卦后,看了繇词,说道:‘吉是吉的,胜是胜的,不过中途还要受点惊吓,且不免受点顿挫。’  高祖皇考道:‘这有何伤。’就立刻领兵出发。哪知蚩尤兵已渐渐逼近来了。原来高祖皇考自泰山忽然退归有熊之后,蚩尤氏大为诧异,深恐其中或有机谋,顿兵不敢前进,后来探听许久,觉得并无动静,乃又带兵前来。行到半途,忽然听见鼓声震耳,以为高祖皇考的兵近在咫尺,饬人四处探听,却又不见踪迹。但是那鼓声仍旧不时的逢逢震耳,而且愈近愈响。蚩尤氏心中甚为疑异,步步为营,不敢长驱直人,因此高祖皇考能够于几个月之中从容预备一切,这是玄女制造夔牛鼓的作用。  到得高祖皇考领兵出发,那蚩尤氏的兵亦逼近有熊。两军相遇,遂又交绥起来。这时高祖皇考的军容与前大不相同,指南车在前,记里鼓车在后,亲自乘了大辂站在中央。刀仗精利鲜明,映着日光,闪闪夺目,而且五种大旗,五种旌麾,飘扬披拂,分列五方;六面大纛,分配各地,阵法极其严整,这都是上将风后推衍握奇兵法所制成的。前面战士个个如熊如罴,如虎如豹。左右前后又有无数小旗,旗上都尽出雕鶡鹰鸇等猛鸷的鸟形,还有那天师歧伯所造的镯、铙、鼓、角、灵髀、神钲等响器,夹杂其间。夔牛大鼓又不时发声,真个是旌旗蔽天,声鼓动地。蚩尤氏虽然凶猛,到此际亦看得呆了。  尤其奇怪的,高祖皇考自从穿了西王母所赠的狐裘,佩了所赐的灵符以后,头顶上常常有五色的祥云遮盖,那祥云之中,又隐隐有各种花葩金枝玉叶包含在内。后世的人出门乘车,车上有个翠盖,就是仿照这个而作的。当时蚩尤氏的兵看了,猜不出是人是神,既然已经害怕,又复十分怀疑,遂致全无斗志。高祖皇考的军士因为历次受了蚩尤的残杀,个个恨如切齿,到得此时,要想报仇,有的拿了弓矢,持满待发。有的拿了利器,跃跃欲试。  只听得上将风后一声号令,大将力牧、神皇直等奋勇当先,大家一涌而前。蚩尤氏的兵早已杀死无数。蚩尤氏见势不妙,赶快作起变幻法来,顷刻之间,黑云笼罩,妖雾迷漫,几于伸手不见五指。哪知高祖皇考之兵既有指南车在前,又有钲、鼓、旌麾等以为耳目,方向不迷,一无所惑,依旧冒雾排云,拼命向前进攻。  最奇怪的,高祖皇考顶上的五色云,到此刻忽然分外鲜明,在空中照得同火伞一般,那光辉直从云雾中透出,不到一时,云也散了,雾也消了,四方军士看见这种情形,万众欢呼,鼓舞争奋。这一阵直杀得蚩尤氏的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事后调查,蚩尤氏八十一个兄弟杀死了四十五个,那蚩尤氏的怪相本是人间所无的,大家恨极他,就把四十五个尸首的肱统统连肩割下,总共有三百六十个肱,分开几处,埋葬起来,后人就给它取个名字叫作肩髀冢。  这时还有三十六个蚩尤氏,赶快带了败残兵士,急急向冀州逃去。高祖皇考哪里再肯放松,率领大兵紧紧追赶,一面号召四方诸侯,会师涿鹿。一日,到了冀州。那冀州之野湖泽极多,一片汪洋,尽是水潦,不便行车。高祖皇考乃叫应龙将这些水都吸收到别处去,储蓄起来,且待战事终了之后,再恢复原状。  原来那应龙不是个人,是一条白龙,四爪而有两翼,所以有这种能力,会得吸水蓄水。高祖皇考自从得了玄女号召鬼神之书,能够驱遣百物,这个就是他驱遣百物之一端。过了几日,四方诸侯的兵都到了。大家进扑涿鹿,百道环攻。正要破进去,忽然见涿鹿城内走出无数的奇兽来,都是四只脚的,但是它的脸却又和人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见它走到阵前,有些将头摇两摇,有些朝着四方军士笑几笑,那四方军士在前面的不期然而然都迷惑起来,如醉如痴,如昏如梦,跑也不能跑,动也不能动,不要说打仗了。  在这个期间,蚩尤氏之兵,乘势从城内杀出,锐不可当。正在坐而待毙之时,高祖皇考猛然想到玄女之言,说道:‘这个是山林异气所生,能为人害的,名叫魑魅,但是有法可破。’急忙传令,叫后面二十四个吹角手赶快吹起角来,只听悠扬呜咽,仿佛龙吟大泽,触耳惊心。这个曲调,亦是素女所传授的。说也奇怪,自从角声一起之后,一霎时间,那无数魑魅逃得无影无踪。四方军土亦顿然清醒,中军一声号令,大家一齐掩杀过去。那蚩尤氏如何抵当得住,只好又作起变幻的方法,霎时间狂风大起,急雨倾盆,把高祖皇考及四方诸侯的兵刮得来站脚不牢,冲得来浑身尽湿,旌旗倒卷,钲鼓无声。看看要败下了,只见一个女子如飞而来,直至军中,衣裾不湿,袂带不飘,仔细一看,却是九天玄女。高祖皇考大喜,正要施礼求救,只见玄女用手向天一指,大喝一声,天上陡然落下一个青衣女子来,顷刻之间,急雨骤止,狂风亦息。定晴细看,这青衣女子真是生得怕人,身长不过三尺,头上、颈上、手上、脚上都是白毛,而且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头顶上却又一只眼睛,倏忽之间,向西方山中而去,其行如风,转瞬不见。大家看了,无不骇然。  高祖皇考就问玄女道:‘此位是何天神?’玄女道:‘此非天神,名叫旱魃,她所出现的地方赤地千里,滴水全无,是最可怕的,本想不叫她下来。但是除了她,亦没有方法可以破得蚩尤之雨,所以只好叫她下来。不过她既下来之后,一时之间不能再上去。冀州地方恐怕时常有旱灾了。’高祖皇考忙问道:‘她不是已经去了吗?’玄女道:‘她此去是躲在山林之内,并非复返天上。她从此不出来则已,如果出来,翼州旱灾是不能免的。’高祖皇考踌躇道:‘百姓受殃,如之奈何?有无补救方法,还请赐教?’玄女道:‘这个亦是冀州百姓的劫运使然,逃不脱的。但是如果到旱极的时候,驱逐她的方法亦有一个。’说着,就将方法细细说明。高祖皇考大喜,再拜受教。  玄女道:‘现在蚩尤氏两种变幻的法术都已破除,料他亦没有另外的能力了。四年之内,蚩尤氏可以尽灭,大功可以告成。  我且还山,等到将来百年之后,帝得道升仙之时,我们天上再见吧!’说毕兴辞,其行如风,倏忽不见。高祖皇考听了玄女的话,胸中非常诧异,暗想蚩尤氏业经大败,只此一隅之地,何以还要四年才能大功告成?颇觉不解。正要再问,玄女已去,只得作罢。后来这个女魃果然常常出现,冀州之地非常亢旱,田禾不生。高祖皇考依照玄女所授的方法施行,将它驱逐到赤水以北,方才能够得雨。但是玄女所授的方法,后世不传,所传的只有十二个字,叫作:‘令其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续’,如此而已。依理想起来,女魃这样一种异物,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的方法所能驱遣吧,那也不必去考究它了。且说那一日蚩尤氏的风雨为女魃所破之后,非常穷蹙,拼命向北而逃。禁不得四方的兵围合拢来,把蚩尤氏弟兄又杀去了二十七个,其余兵士不计其数。蚩尤氏弟兄只剩了最凶恶的九个,带了败残的兵,都退到阪泉地方,这是他最后的巢穴。四方军士,四面合围,尽力攻打。不料城池坚固,蚩尤氏又极善守御,总是攻他不下。风后虽有智谋,力牧、神皇直等虽然勇猛,至此亦无所施其技。看看已过三年之久,高祖皇考焦急万分,遣使到各处访求能人。一日,有一个术士前来求见。高祖皇考问他姓名,那术士道:‘小人姓伍,名胥。’高祖皇考道:‘汝有破城之策吗?’伍胥道:‘有的。帝攻这个城池三年不能攻破,依小人看起来,并非是兵不精,并非是将不勇,并非是智谋不足,并非是器具不备,是因为那开始攻击的时候方向不对的原故。  凡打起仗来,不但要兵精将勇,智谋充足,器具完备,还要明了孤虚旺相、生克制服的道理。现在城中的主将蚩尤氏色白而商音,是个金属;这里军中的主将是帝,苍色而角音,是个木属。金能克木,木不能克金。况且开始进攻的时候,又是个秋天,正是金气旺盛的时候而帝又从东方进攻,东方属木,金能克木,所以虽有百倍之众,攻打三年之久,仍不能占优胜了。  现在可换一个方法,将四方兵士分作五军,用五种颜色的旗帜分配五方。每军之中又分作五队。五军四面环攻,五队更番作战,昼夜轮流,没有一个时辰给他停止。那么三日之中,必有一个时辰遇到他的避忌,必有一处地方遇到他的冲克,那么就可以制胜了。’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就叫他帮着风后调度一切。  果然到了第三日,城就攻破了,四方兵士乘势一拥而入。谁知那九个蚩尤氏非常勇悍,依旧拼命的死拼,到后来看看所有军士被高祖皇考的土卒或擒或杀完要绝了,料想再斗也是无益,就用出他那个飞空走险的绝技,向上面一冲,凌空直向南而去。  那时四方诸侯见了,都狂喊道:‘蚩尤走了!蚩尤走了!’大家面面相觑,无法可想。忽听得空中一阵拍拍之声,仰面一望,原来那条应龙奋着两翼,张牙舞爪,径向西南追去。高祖皇考统率大兵,随后继续前进。”  说到此处,帝女又插口道:“蚩尤既然会得飞空走险,那起先的七十二个何以被杀呢?”帝喾道:“那个情形不同呀,前时蚩尤虽在败军的时候,残余的兵士很多,做主帅的决不能抛却大众,独自逃生,只有拼命的死拼,所以被杀。如今只胜此九人了,他们可逃,为什么不逃?”帝女听了不语。  帝喾又接续说道:“大兵追过去之后,走了多日,直到山海之滨,只见应龙已将蚩尤氏擒住了,但是四爪之下只抓住四个,还有五个不知去向。那四个在龙爪之下,兀自肱动趾摇,想来还是活的,高祖皇考就叫人取过无数桎桔来,将四个蚩尤的肱趾重重缚住,那蚩尤才不能反抗。大家正在械击蚩尤之时,那条应龙又凌空而去。过了多时,又复转来,爪下抓住五个蚩尤,掷于地下。大家一看,原来都已死的了,血肉模糊,肢体亦不完全,想来与应龙剧拼之所致。  高祖皇考大喜,计算八十一个蚩尤已尽数杀获了。就将那四个活的蚩尤推过来,会同各路诸侯讯审一番,又责骂了几句,然后命左右牵出去,一一斩首正法。四方兵士恨极了他们,又将他们的尸首支解起来,流出之血甚多甚多,后人就把这个地方取名叫解,附近一个盐池,大家说就是蚩尤氏之血所凝结成功的,那却不可尽信了。  蚩尤氏既然斩首之后,高祖皇考因他们蹂躏兖州最为酷烈,就将九个首级传示兖州,以快人心,后来就葬在那里,所以那里亦有一个蚩尤冢。这就是玄女帮助高祖皇考打平蚩尤的历史了。照这事看来,成仙的第三个条件,岂不是已经齐备了吗?  至于第四个条件,高祖皇考创出种种器用,以为天下万世之利,这个善事,已经不止一千三百件了。况且又同雷公、岐伯诸人发明医药之学,做了《灵枢》、《素问》各种医书,通天地之秘奥,使天下万世之人民减少痛苦,免于天折,这个善事尤其多呢!  讲到第五个条件,除出玄女教授之外,后来又到青丘,过风山,得见紫府先生,受三皇内文,所以能够召劾万神;南到圆陇荫建木,观百谷之所登,采若乾之华,饮丹辔之水,所以能长生不老。西见中黄子,受九加之方。又过洞庭湖,登崆峒山,问广成子以大道,然后受自然之经。又北到洪堤,上具茨山,见大驶君黄盖童子,受神芝图。回来登王屋山,得到神丹金诀。又入金谷洞,问道于滑子。再到峨嵋山,见天皇真人于玉堂,服食导引等方法,才能统统领会。你看高祖皇考经过多少的跋涉,遇到多少名师,五个条件齐备,方才成仙,难是难极了,朕哪里及得来呢!”  帝女听了,似乎还有疑问,只见常仪先问道:“帝刚才屡屡说其行如风,瞬间不见,这是真的吗?妾想一个人走路,不过是两足掉换,哪里有这么快呢?”帝喾道:“这个就叫得道,得道之后,才能如此。其中自有玄妙,凡人俗眼不能知道的。  譬如刚才所说的指南针,汝是见过的,两个磁极远在几万里之外,山河木石层层阻隔,小小磁针,竟能吸引,这个理由,汝能说得出吗?用何物来吸引,汝能看得见吗?这个叫奇妙不可思议。玄女、素女是个天仙,飞行绝迹,那是不必说了。就是高祖皇考得道之后,亦能如此。当初巡行四海的时候,叫风后负书,常伯荷剑跟随着,旦游洹流,夕归阴浦,行万里而一息,岂不亦是奇怪吗?的确有些事,岂有不真之理。”帝女还要再问,帝喾道:“时已不早,去睡罢。”于是各自归寝。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28: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帝喾等又起身向南行,逾过了一座大山,在客馆中住下。只听见远远有一种声音摇荡上下,断续不绝,仿佛和钟声一般。帝喾便问左右道:“何处撞钟?”左右道:“在前面山林之内。”帝喾道:“前面是什么山?”左右道:“听见说是丰山。”帝喾恍然道:“朕知道了。”就向帝女说道:“这个钟声不是人撞而响的,是自己会响的。朕听说这座丰山上有九口钟,遇到霜降,则能自鸣。现在隆冬夜半,外边必定有霜了,所以它一齐鸣起来,这个亦是和昨日所说的磁针一样,物类自然的感应,不可解的一种道理。”帝女和常仪仔细听了一会,果然那个声音没有高低轻重,不像个是人撞的,都说道:“奇怪奇怪!”帝喾道:“这座山里奇怪之物还有呢。有一个神人,名叫耕父,就住在这座山上,常到山下一个清冷之渊里去游玩,走进走出,浑身是光,仿佛一个火人,岂不是奇怪么?  还有一种兽,其状如猿,而赤目赤口,全身又是黄的,名叫雍和之兽,岂不是一个奇兽吗?”帝女道:“明朝我们走过去看看,倒可以长长见识。”帝喾摇摇头道:“这个不能见的,亦不可以见的。雍和奇兽出现了,国家必定有大恐慌的事情发生;耕父神出现了,国家必须有祸败的事情发生。因为耕父神是个旱神,哪里可以出现呢?不要说这两种奇兽与国家有关系的不上古秘史··能见,就使此刻在那里鸣的这九口钟,与国家并无关系的,恐怕亦不能见。”帝女道:“这又奇了。既然不能见,何以知道有这么一个奇兽?何以知道有这么一个神人?更何以知道响的是钟,并且知道有九口呢?”帝喾道:“当然有人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奇兽、神人每现一次,国家一定发生恐慌,发生祸败,历试不爽,所以后人才敢著之于书,世人才能知道。至于那九口钟是个神物,隐现无时,前人如没有见过,岂能造诳吗?”帝女听了,点头无语。  到了次日,走到丰山,果然没有看见那雍和兽和耕父神,便是那九口钟亦寻不到,想来真是神物了。过了几日,到了白水,换了船,顺流而下,直到荆州。那荆州的民情风俗却与北方不同,甚欢喜鬼神之事,又崇尚巫术,所以经过的地方庙宇很多,祭祀祷告的人民亦络绎不绝。这个还是玄都氏九黎国的遗风,不能变革的。有一日,到了房国境界,那房国的君主叫人来说,有病在身,不能前来迎接。帝喾见了那来使,慰劳一番,说道:“既然汝主有病,不必前来了,且待朕巡守南岳之后,归途再见吧。”来使去后,帝喾就直向汉水而来。  一日,走到一处,只见远远有一座簇新的庙宇,装饰得非常华丽,红男绿女,进进出出者不可以数计。帝喾就吩咐从人且到庙前停车,看看究竟所奉的是何神祗。那时在庙前的许多百姓,知道是帝妃来了,一齐让开。帝喾等下车后抬头一看,只见庙门上面横着一块大匾,写着“马头娘娘庙”五个大字,不知道它是什么出处。进庙一看,当中供着一位美貌的女神,戴珠挂玉,庄严非常,但是身上却披着一张马皮,旁边还列着许多木偶,仿佛是侍卫模样。在旁边又列着一匹木马,真是莫名其妙,便命左右去叫几个耆老来问他。那时众多百姓虽则让开,但是因为要瞻仰天子和妃子的仪容丰采,所以都未散去。  一经宣召,便有几个老者上前向帝喾行礼。帝喾答礼之后,就问他道:“这个马头神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供奉他?”  那老百姓答道:“不瞒圣帝说,这位马头娘娘是新近成神的,她是梁州地方的一个孝女,名字叫做菀窳,她的姓却记不清了。她的父亲有一日给邻村的强盗掳了去,这位马头娘娘伤痛之至,整日整夜的哭泣,不肯饮食。她的母亲既痛其夫,又忧其女,无计可施,忽然想得一法,邀集全村之人,指着马头娘娘对众人立—个誓道:‘有哪个能够救得她父亲回来的,我就将这个女儿嫁给他为妻。’这位马头娘娘生得非常美貌,大家听了,没有一个不想设法的。但是那强盗却非常厉害,大家想想,无法可设,所以亦没有一个敢答应去救。哪知道马头娘娘的父亲有一匹马,是向来乘骑的,一听见这句话之后,立刻惊跳起来,将缰绳震断,奔驰而去。大家以为这匹马忽发野性,不知是什么原故,亦不以为意。过了两日,马头娘娘的父亲忽然骑着那匹马回来了。马头娘娘和她的母亲见了,都惊喜异常,便问她父亲怎样能够回来的。他父亲道:‘我那日被强盗掳去之后,捉到一座山里,就强迫我入他们的伙,同去打家劫舍,我哪里肯入伙呢?但是不依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不得已,只能暂时依了,且等机会,慢慢地再想逃脱之法。哪知这伙强盗甚是刁滑,早猜到我是假答应的,处处提防我,又将我搬到一座深山之内,四面都是乱峰,只有一面是个平路,却又有人把守住了。我到此时,焦急万分,自问必无生理,专向那无数乱峰中盼望,希望有一条小径,可以逃得出去。哪知正在盼望之际,忽见那乱峰之巅,似乎有一支野兽在那里行动,察看它的方向,却是走下来的,渐走渐近,乃是一只野马,在那巉岩之中款段而走。我当时心中一动,暗想,我倘若骑一匹骏马,或者能够逃得出去。不料那马渐渐的已走到面前,我仔细一看,竟是我这匹心爱之马,不知它如何会跑到这里来,当时亦不暇细想,就腾身跨上去,这马就向着乱山之中而走,路途忽高忽低,马行亦忽徐忽疾,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到得那峻峭的地方,下临万丈深渊,危险之极。我只好紧抱马头,心想:倘一蹉跌,不免要粉身碎骨了。不料越过峻峭地方,不多时,已得平地。又隔了一会,已到自己村外了。  你们想,这事奇也不奇?这匹马真是我的大恩人呢!你们以后务须好好地去喂养它才是。’当时马头娘娘听见她父亲如此说,心中着实的感激这匹马,赶快拿了上等的食料去喂马,又拿了刷帚给它洗刷,表示感谢的意思。哪知这匹马向着马头娘娘腾身而起,下面生殖器翘然,竟显出一种无礼的状态来,把马头娘娘吓得又羞又怕,赶快逃进房中。父母问起原因,马头娘娘羞得说不出来,那匹马却在外面悲鸣腾踔不已。马头娘娘的母亲看见这种情形,却猜到了几分,就将那日当众立誓的话大略告诉了她父亲一遍,她父亲听了大惊道:‘有这等事?这匹马可养不得了。但是它又有大恩于我,不忍便加毒手,且待将来再想别法。现在且教女儿不要走出去便是了。’计议已定,哪知这匹马竟悲鸣腾跃了一夜,不时节还来撞门,大家都被它骚扰不安。到了第二日,马头娘娘的父母跑出去一看,只见昨日放在那里的草料一点没有吃过。那马一见马头娘娘的母亲,登时又顿足长鸣,仿佛怨恨她失信的光景。马头娘娘的父亲便走过去向马说道:‘你有大恩于我,我是感激的。但是人和马岂能作为配偶?你如果真有灵性,这一层道理应该知道,不是我们失信呀。我劝你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好的在这里依旧供我乘骑,我总特别的优待你。’说着,拿了缰绳,要想去羁勒它。哪知这匹马顿时咆哮跳跃起来,不受羁勒,又骧首长鸣一声,仿佛是怪他忘恩负义的样子。马头娘娘的父亲猛不提防,几乎倾跌,赶快回到房中,关了门,和大家商议道:‘我看这匹马太通灵性,如今有挟而求,既然不能如它之意,倘使再留在家中,必为后患,不如杀死了它吧!’马头娘娘的母亲听了,连连摇头道:‘太忍!太忍!我看不如放它到深山里去,岂不是好?’马头娘娘的父亲道:‘不行!不行!这马是通灵性的,前日我被强盗掳去之后,它竟能知道我所在的地方,跑来救我。  我在深山之中一无路径,它竟会驼我出来,它有这样的本领,就使放它到深山之中,它走走出来亦是很容易的。到那时,女儿无论在家出门,都很危险,真是防不胜防。况且照现在这种咆哮喷沫的情形,凡是要赶它出去,亦是不容易呢。’马头娘娘的母亲道:‘杀死它究竟太忍心,太说不过去,再想想别的方法吧。’马头娘娘的父亲道:‘另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我看这种马留在家中,保不住还要成妖作怪,到那时后悔无及。  古人说得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待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匹马呢?况且它的救人并非因爱我而救我,是因为为要我的女儿而救我,我何必感激它呢?它是一个畜生,竟存了这种万无此理的非礼心思,还要吵闹为患,就是死它,亦不算是我之过呀。’  正说到此处,只听得那匹马又在外边大鸣大跳。马头娘娘的父亲此时怒不可遏,不觉生了决心,立刻起身,取了弓箭,从门牖中觑准了,一箭射去,正中要害,那马大吼一声,立时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就不动了。马头娘娘的父亲走出门外’,刚要俯身去看看,哪知这匹马霍地里又复立起来,行将过来,但是究竟因为受伤太重,挣扎不住,走了两步,依旧倒地而死。  马头娘娘的父亲经此一吓,更加忿怒,翻身进内,取了一柄快刀,将那马的胸腹破开,又将它的皮统统剥下来,摊在庭中,然后唤了几个邻人,将那匹马身扛到远处荒僻之地掘坎埋葬了,方才回家。临走的时候,还指着马坑说道:‘我念你救我的情面,不来吃你的肉就是了。你是自作自受,不要怨我!’从此之后,马头娘娘和她的母亲都吓得不敢出房。那马皮却依旧晾在庭中,未及收拾。过了几日,马头娘娘因为亲戚家有事,不能不去应酬,浓妆艳抹,刚到庭除,忽然一阵狂风,那马皮陡然飞起,向马头娘娘直扑过来。马头娘娘吓得回身便逃,却好那马皮从背后向前身包住,即时凌空而上。马头娘娘的父亲看见了,连忙来抢,一面狂叫救人,但是哪里还来得及。到得四面邻人赶来之后,只见那被马皮裹住的马头娘娘只在空中旋转,但是渐渐缩校约有一个时辰光景,已缩得和小蛇一般,骤然之间,落在前面一株老桑树上。大家赶忙跑过去看,只见它已经变成一个大蚕,足足有五六寸长,正在那里拼命的吃桑叶,白头颈以下,彷佛有一层薄壳,想来就是那马皮所化的。  大家都看得呆了,就是马头娘娘的父母到了此刻,亦觉得奇异的心思多,悲苦的心思少,呆呆地只管看着,大约亦知道是命运气数使然,无可如何了。过了多时,那个蚕已经把一树的桑叶统统吃完,霎时间口中就吐出丝来,渐渐做成一个大网。他父母因为是他女儿所做的,就将那网子采了回去,供在堂中,做个感伤悲悼的纪念物。一日,他父母正在对着网子感伤的时候,忽听得门外空中有人马喧闹之声,且闻着阵阵香气,回头一看,却是他的女儿马头娘娘乘着云车,驾着那匹作怪的马,装束非常之华贵,旁边跟随的侍卫约有几十个人,从天上慢慢地落到庭前,向着她父母说道:‘父亲,母亲,从此千万不要悲悼女儿了。太上神君因为女儿身心不忘义,所以封女儿一个九宫妃嫔的官爵,现在住在天上,非常安乐。因为父亲、母亲在这里伤悼起来,女儿的心中觉得牵扯不安,所以今朝向太上告一个假,来和父亲、母亲说个明白,人间不能久留,女儿就此告辞了。千万请父亲母亲从此以后不要再为女儿悲感,伤害身体。说完之后,回身上车。她父母这时又惊又喜,又悲又痛,正要想挽留她,细细再说两句话,哪知马头娘娘的云车已冉冉上升,倏忽不见了。这时左右邻近的人个个都跑来观看,共见共闻,无不稽首顶礼,诧为异事。自此之后,就有人创议给她立起一座庙来,春秋祭祀。一传二,二传三的推广开去,替她立庙的渐多,后来汉水地方也立庙了。我们这里是由汉水地方传过来的,立庙不过三年。但是自立庙之后,养蚕总是十分发达,十分利市,所以我们益发崇拜她。每到春初,必来祭祀,这就是马头娘娘的历史了。”  老百姓说完,常仪及左右宫人等听了无不惊异,连声道怪。  独有那帝女不作一声,脉脉如有所思,也不知道她所思的是什么。只听见帝喾又问道:“这事真的吗?”老百姓道:“真的真的!据梁州地方的人说起来,无人不知,那马头娘娘的年纪今年还不过二十五岁或二十六岁。她的父母恐怕还都健在呢。”帝喾沉吟道:“哦!原来如此。且待朕饬人调查之后再说吧。”  于是就同妃女等出庙而来,老百姓等在后相送。刚要上车,只见前面有无数蛮人蜂拥而至,个个赤着脚,披着发,颈上脚上都套着一个大环,衣服装束非常诡异,手中有拿长矛的,有拿短刀的,有拿弓箭的,走到帝喾车旁,忽然停止不行,环绕观看,目光个个直射帝女,灼灼不已。这时那些老百姓吓得纷纷都躲入庙中去了。忽听得一声狂吠,仿佛晴天起了一个霹雳,却是那只盘瓠从帝女身旁直窜过去,要搏噬那些蛮人。那些蛮人猝不及防,都急忙倒退几步,刚想拿兵器来抵敌,早有武装卫士赶快上前,喝住盘瓠,开导那些蛮人,说是天子和帝妃、帝女在这里,不可啰唣,叫他们让开。那些蛮人听了,也不行礼,依旧延捱了片时,才打一声胡哨,狼奔豕突而去。帝喾忙问老百姓:“这种是什么人?汝等为什么这样怕他?”老百姓道:“他们是房王手下的兵士,到前面山中去打猎的。他们常来打猎,来的时候,骚扰得很,看见雄豚,就杀来吃;看见好的物件,就拿了走;看见年轻妇女,就来调戏,甚至抢了就跑。  我们做小百姓的个个怕他,真是敢怒不敢言呀!”  帝喾道:“汝等何不告到房侯那边去呢?”老百姓叹口气道:“起初何尝不去告呢?但是告了之后,倒反吃一个大亏,所以不敢再告了。”帝喾诧异道:“何以反要吃亏呢?”老百姓道:“我们这个房王,平日待兵士非常之骄纵,但是兵士的说话无不听从,仿佛有了兵士就可打平天下似的。我们小百姓虽然去告,当然置之不理。路远迢迢的几百里空跑一趟,讨一个没趣,已经是吃亏了。有的时候,事情较大,打死了人;或抢去了妇女,焚烧了房屋,凭据确凿,房王不能不理了,他却开口便问我们:‘那闯祸作恶的兵士究竟是哪几个?叫什么姓名?’要我们指出来,说出来,他就办,他好办。帝想想看,房王的兵士至少有几千,又不是我们本地方的人,闯祸作恶之后拔脚便跑,我们哪里说得出他们的姓名,指得出他们的那几个人来呢?我们指不出,说不出,那房王就发话了,说道:‘你们既然指不出,说不出是哪这几个人,又硬要叫我来办,岂不是戏弄我吗!’于是轻则将我们逐出去,重则还要坐我们以欺罔诬告之罪。那个吃亏,岂不更大吗!再者,我们就使指得出,说得出哪几个人来,亦是无济的。因为到了那边,他们人多口多,我们人少口少,他假使狡赖不承认,又有多人帮助他,国君庇护他,我们无论如何总说他不过的。就使说得他过,他答应我们从重办理了,但是我们终究不能监督他行刑的呀。假使他仍旧不办,我们亦奈何他不得,岂不是依然无济于事吗?  就使他果真从重办理了,但是他们这许多兵士多是一气相生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假使他们要替同党报仇起来,明枪易避,暗箭难防,我们恐怕更不得了。还有一层,我们小百姓都是有职业的,都是要谋生计的,抛弃了职业生计,窎远的跑去诉冤,只要多延搁着两三个月,就使我们都是如愿而偿,一无弊害,这一笔损失已经是不小了,何况还是吃亏的分儿多呢。  所以我们做小百姓的只好处处忍耐,甘心受侮受辱,不敢和他们计较,说来亦真是可怜呀!”  帝喾听了这番话,亦不觉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汝等且自放心,待朕巡守转来,见了房侯之后,规戒他一番,叫他切实整饬军纪,那么汝等就可以不受蹂躏了。”老百姓听了,慌忙跪下稽首道:“若得帝如此设法,真是小百姓等的天大幸福了。”帝喾答礼之后,与妃女等即行上车。晚间到了馆舍,一面即着人预备船只,一面修了一封诏书,饬人星夜的递往亳都。不知书中所说的是什么,按下不表。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32: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次日,帝喾匆匆率领常仪、帝女等下船,径向云梦大泽中摇去。那云梦大泽周围约三千几百里,仿佛如大海一般,波涛浩淼,烟水苍茫,到得中心一望,四面不见边际,偏偏遇着逆风,舟行迟缓。一日,迎面忽见一座小山挺立水中,高约几千尺,常仪便问帝喾道:“这座小山很有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帝喾道:“大约是洞庭山了。朕听说这座山上多蘼芜、芎藭等香草,又多怪神,其壮如人,则头上戴一蛇,左右两手又各操一蛇。又多怪鸟。山下有穴,潜通到东海中的包山脚下,又曲曲通到各处,名叫地脉。所以此地离海虽远,一样也有潮汐,就是地脉潜通的原故。”  过了几日,帝喾等的船舶已到云梦大泽的南岸泊下。这个地方叫长沙。这长沙二字的取义,有两个解说。一说因为天上二十八宿的轸宿,旁边有一颗小星,名叫长沙,这个地方,恰恰应着这颗星,所以取名叫长沙。一说,这个地方有非常之长的沙滩,名叫万里沙,他的尾巴直接到江夏,所以叫作长沙。  照理说起来,以第二说为不错。何以呢?因为云梦大泽本来是个内海的遗迹,那个时候,陆地渐渐升,大泽的东南岸边浅滩涸露,必是有的。后世的人因为此地有长沙之名,而天上轸宿旁边的小星适临此地,所以就叫那颗星作长沙,是星以地而得名,不是地以星而得名呢。如说地以星而得名,那么这颗星的名叫长沙,又有什么意义呢?闲话不提。  且说帝喾到了长沙之后,舍舟登陆,乘车沿着湘水向南前进,早有当地的诸侯渌侯、云阳侯等前来迎接。那渌侯是颛顼帝师傅图的儿子,受封于渌。云阳侯封国在茶陵,亦是颛顼帝时所封。这两国都在衡山之东。当下帝喾延见之后,不免逐一慰劳一番,又向云阳侯道:“贵国在云阳山。当初先祖皇考少昊帝曾在那里住过几时,有许多文字都是记载那边风土民情的,朕都见过,但恨不曾亲到。此次朕拟至贵国一游,拜访先祖皇考遗迹,兼祭炎帝神农氏的陵墓,须烦汝为东道主,但是切不可劳费呀!”云阳侯道:“帝肯辱临小国,荣幸之至!先少昊帝前时居住之宫殿现尚谨敬的修葺保护,请帝可以临幸。至于茶陵地方,风景很好,炎帝陵墓一带……”  正说到此句,只听得后面一阵呐喊之声,大家都吃了一惊,不解其故。帝喾正要饬人往问,早有随从左右的人仓皇来报,说道:“不好了,有无数蛮兵不知从何处来的,已经将我们的归路截断了。有一部还要直冲过来,现在卫士正在那里拼命的和他们抵抗,请帝作速设法!”帝喾诧异道:“莫非房国的兵竟来了吗?有这等神速,朕真失算了。”  遂向渌侯道:“现在蛮兵作乱,究竟不知是哪一国来的,而且他们来的意思还是要想抢劫财物,还是要危害朕躬,都不能知道。朕所带来的虎贲卫士不过五百人,就使连各诸侯带来的卫兵甲士,并计恐亦不过一千人。现在蛮兵的虚实人数朕等不能知道,万一他人数众多,四面合围起来,朕与各诸侯不免坐困。此地离贵国甚近,朕拟暂往贵国息足,且待征师四方,再行征伐,不知贵国武备如何?尚可以守御吗?”  渌侯道:“蛮人无理,竟敢干犯乘舆,这是普天所同愤的。敝国虽小,军备尚完,请帝从速前往,臣谨当率领臣民效力死守。想蛮人虽顽强,亦决不能攻进来呢。”灵阳侯道:“敝国离此地亦不远,臣拟饬人星夜前往调集倾国之兵前来护卫。”帝喾大喜:“汝等能如此忠爱,朕无忧矣!”  正说之间,只见后面的卫士来报道:“蛮兵已被臣等杀死几十个,此刻全数退去了。”帝喾道:“汝等受伤否?”卫士道:“臣等受伤者亦有十几个。”帝喾听了,慨然叹息,即忙来到后方,亲加抚慰。又问起刚才战拼的情形,将所有卫士统统嘉劳一番。卫士道:“现在有一名受伤的蛮兵被臣等生擒在此,请帝发落!”帝喾便吩咐扛他来。只见那蛮兵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脸上中一支箭,肩上、腿上各着一刀,流血不止,伤势已是甚重,看了亦自可怜。帝喾便问他道:“汝是哪一国的兵?为什么来攻打朕躬?”那蛮兵呻吟着说道:“我们是房国的兵,我们房王要想夺你们的天下,弄死你们的天子,所以叫我们来攻打的。”帝喾道:“现在房王在这里吗?”蛮兵道:“是在这里,吴将军亦同来的。我们都是吴将军手下的兵。”  帝喾听了,顿顿脚道:“果真是房国的兵。不好,不好!”说着,也不发落那个蛮兵,立刻发令,叫大众一齐火速向渌国进发。  哪知走不数里,忽听见前面又是喊声大起,有一大队蛮兵挡住去路,箭如飞蝗一般的射来。卫士刚要前去抵敌,只听见后面钲鼓之声又大起,仿佛又有无数蛮兵赶上来了。帝喾到此,前后受敌,不觉仰天长叹一声,说道:“不听司衡羿之言,以致于此,真是朕自取其咎了!”左右卫士道:“请帝放心,臣等誓愿效死去打败蛮兵!”帝喾道:“汝等虽忠勇,但是寡不敌众。依朕看来,现在天色向晚,只能暂时结营坚守,预备抵御。恰恰此地山林险阻,料蛮兵亦断不敢深夜进攻,且待明日,再作计议。”左右听了,急忙到外边去传令。帝喾又向各诸侯道:“现在事势真危急了!因为朕的不德,以致累及汝等君民,朕心实为惭愧。朕所带来的卫士人等,他们情愿为朕效死,这个亦是他们的忠心,朕亦不好挡阻。至于汝等,及汝等同来的臣民,为了朕的原故横遭灾难,未免无谓,汝等可作速各带臣民自行回去。想来蛮兵专和朕躬为难,决不至仇视汝等的。”  各诸侯听了,齐声说道:“这个决无此理。臣等为朝觐而来,遇有急难,理应护卫,缓则相亲,急则相弃,在朋友之交犹且不可,何况君臣!帝请放心,臣等当即出外,号召同来之人,勉以大义,叫他们齐心杀贼,共济艰危。”说罢,各起身向外而去。  帝喾一时无策可筹,踱来踱去,偶然踱到内边,只见常仪、帝女及众宫人等都已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带有泪痕,但个个默无一语。独有那只盘瓠依旧雄纠纠气昂昂的蹲在帝女脚边,耸身摆尾,仿佛是个帝女保护者的样子。  大家一见帝喾进来,都站起来,正要开言动问,陡听见外面一片喊声,震天动地,大家又重复吓得都发起抖来。帝喾也自心惊,慌忙走出外边,饬人去探听,原来各诸侯同来的臣民经各诸侯一番晓谕,激动之后,个个都踔厉奋发,慷慨激昂,志愿尽忠卫帝,不期然而然的同声发出杀贼的喊声来。  从这喊声之中,帝喾却猛然得了一个主意,随即进内向帝女说道:“现在时势危急极了。外面的救兵有没有不可知,就使有救兵,来的迟早亦不可知。现在所靠者,就是朕所带来的五百个卫士,同了各诸侯带来的臣民。他们如果个个都肯用命,虽则未见得就能打退蛮兵,但是总还有一时好支持,看到那刚才奋勇喊声杀的情形,可见得他们是肯用命的。朕不能不再用一点赏赐去奖慰他们,古人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一千多人的中间安见得没有奇才杰出的人?朕拟仿照那马头娘娘母亲的办法,出一个号令,有人能够杀死房王的,将汝配与为妻,汝心里愿意吗?”  帝女听了,用袖子遮着脸大哭起来,说道:“现在父亲危险之至,女儿正恨自身是个女子,不能帮助父亲杀贼,救父亲出去,如果有人能够杀死敌君,救得父亲的,不要说将女儿配他为妻,就使给他做诗妾、做奴仆,女儿也是甘心,请父亲赶快出去传令吧!”  帝喾听了,甚是惨然,就到外边悬赏格道:“现在房氏不道,无故称兵,危及朕躬,汝臣民卫士,忠勇奋发,不避艰险,为朕捍卫,朕心实深嘉赖。汝臣民卫士等明日奋力作战,如有能得房氏之头者,朕赏以黄金千镒,封以土地万家,又以朕女妻之。如有能得房氏将吴将军头者,朕赏以黄金千斤,又赐以美女。如有能杀蛮兵一人者,赐以黄金一斤。一俟事平,即行给赏,朕不食言。”自从这个赏格悬出之后,所有臣民卫士愈加奋激,思想立功,时已向夜,只好等明日再说。按下帝喾这边之事不提。  且说那房王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原来他是个西戎之人,生得身长八尺,虬须大颡,臂力过人。有一年从西戎跑到荆州的房山来,房山地方的蛮民个个惧怕他,就奉戴他做了君主,僭号房王。他手下又有一个姓吴的臣子,既有智谋,又饶勇力,号称吴将军。他们两个就此练兵讲武,凌暴百姓起来,就是四邻的诸侯,亦渐渐怕他们了。一日,房王同吴将军商议道:“听说那中原的姬俊高辛氏就要到荆州来,行什么巡守典礼了。  他是中原的天子,他所到的地方,凡是国君都要去迎接他,朝见他的。孤家想起来,姬俊亦不过是一个国君,他有什么本领,这样威风,要我们去迎接他朝他?孤家实在不愿意。等他来的时候,孤家竟不去理他,你看如何?”吴将军道:“大王之言甚是。但是臣的意思,仅仅乎不去理他,还不是彻底的办法,假使我们不去理他,他等到巡守礼毕,回去之后,说我们不恭,带了各国诸侯来攻我们起来,那是亦不妙的。”房王道:“照你说起来,怎样才算彻底呢?”吴将军道:“臣听见说姬俊这个人非常之轻率,又非常之托大。他自以为仁及四方,所有天下的百姓都是爱戴他的,所以他出去巡守,总是不带兵师防护,这次南来,想必仍是如此。臣的意思,最好等他来的时候,乘其不备,一鼓而擒之,永绝后患,岂不是一个彻底的办法吗!  况且姬俊这个人是四方诸侯所惧怕的人,假使被我们擒住了,四方诸侯必定以为大王的本领还要高过姬俊百倍,到那时他们惧怕姬俊的,转而都惧怕大王,都来朝贡称臣,岂不是大王就可以做四海的大君主吗!”房王听了这番话,不禁大喜,就说道:“孤家果然做了四海大君主,一定封你做一个大国之君。”吴将军慌忙敛手称谢。  过了多日,探听得帝喾将要到了,房王又和吴将军商议。  吴将军道:“臣上次料姬俊不带兵来,所以主张等他一到之后,就乘其不备而攻之。现在听说他带兵来了,究竟不知带多少兵,强弱如何,我们切不可冒昧从事,须得仔细探听明白,方可动身。最好请大王遣人前往,装出一种非常恭慎的样子,说大王有病,不能前去迎接,使他放心,不至疑我忌我;一面就可以察看他的虚实,再作计较,大王以为何如?”房王道:“极是!极是!你可以算得是个‘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的人了。”  说罢,就叫人到帝喾那边去称病告假,一面又叫吴将军带了兵士假作打猎,去窥探虚实。恰好遇着帝喾在马头娘娘庙前。吴将军回来,向房王说道:“现在尚且不可动手,一则他手下卫士虽少,却个个都极雄壮,一时间不容易对付;二则中原诸侯送行的尚多,恐有救兵;三则此地离豫州甚近,万一擒他不住,被他逃了回去,那么大费周章了。臣看不如放他过了云梦大泽,等他到了长沙,我们派了兵士星夜赶去,烧毁了他的船只,杜绝了他的归路,然后另外派一支兵绕在他前面,使他不能进,亦不能退,围困他起来,不必和他打仗,不到三日,必然饥饿。  他手下的人不是死,就是降,到那时我们可以不劳而成,岂不大妙!况且那边地势都是山林,利于我们的步兵,不利于他们的车辆,这是可以必胜的,望大王作速预备遣兵吧。”房王道:“你这个计策真是周到万全。成功之后,定受上赏。”吴将军道:“上赏不敢当,臣前日看见姬俊那里有一个青年女子,甚是美貌,事成之后,如果大王不要,赏赐与臣,那就是大幸了。”房王哈哈大笑道:“果然孤家做了四海大皇帝,何愁没有美女,你既然看中那女子,就赏给你吧。”吴将军大喜,称谢而出。  到了次日,房王立刻调齐全国之兵,只留老弱的在国中守业,其余都从旱道直走长沙。房王与吴将军亲自督队而进。那爬山越岭本来是蛮人的长技,不过十日,已到了云梦大泽的西南岸。吴将军和房王商议暂时顿兵,一面先遣人前往探听。哪知帝喾的船因风势不顺,尚不曾到。吴将军大喜,向房王道:“他来的这般慢,我们可以从容布置,这回事情一定成功了。  现在我们留一千兵在这里,叫他们等姬俊上岸,越过长沙之后,先将他的船只统统毁去,然后埋伏在各处山上林间,不时擂鼓鸣钟,摇旗呐喊,使他不敢回转来。臣和大王从这里绕过前面去,拣着扼要之处等着,亦用疑兵的法子,处处设伏,那就可以制他的死命了。”房王听说,都依计而行,率领大兵绕在前面。等了两日,果然远远望见帝喾的车与旌旗人马匆匆而来。  房王大喜,向吴将军道:“果然不出你之所料。”说罢,就传令蛮兵一齐呐喊起来,再将弓箭射过去。  过了一会,却见帝喾的许多车子渐渐的连合拢来,结成一个阵势,有许多人憧憧往来天色向晚,远远望去,看不出他们做什么事情。房王忍不住向吴将军道:“我们冲过去吧,免得他别生诡计。”吴将军刚欲开言说声“不可”,只听得帝喾那边一阵喊声,震动山谷,吴将军与房王亦自惊心:难道帝喾的兵要杀过来?赶快叫蛮兵整齐队伍,准备抵敌。过了一会,却又寂无动静。吴将军当即向房王道:“大王要想冲过去,那是万万不可的。一则天已昏黑,战斗为难;二则姬俊手下的人有材干的多,又个个都肯效死,就使打胜了他,我们死伤的人亦必定不少,甚不上算。依臣的愚见,还是软困为是。”  正说之间,只见一双五色斑斓的大狗直从外面窜进来,到房王面前,将两双前脚向上一拱,尾巴摇两摇,仿佛是行礼的样子,随即又跑到吴将军面前,也是如此。房王等起初出于不意,大吓一惊,正要拔出刀来杀它,后来看见它做出的这种状态,煞是奇怪,正要问左右的人这只狗究竟是哪里来的。哪知吴将军仔细一看,早已认识,不觉失声叫道:“啊哟!这只是姬俊的狗呀,那一日岂不是要跑来咬我们的吗?现在怎样会跑到这里来呢?大奇大奇!”房王道:“你认识是姬俊的狗吗?”  吴将军道:“臣认识它,的确是姬俊的狗。因为五色班斓的狗本来是世界上所少有,况且它那高大雄壮的身子仿佛和老虎一般,尤其难得。臣那日见了它,又是稀奇,又是可爱,世界上哪里还会有第二只呢?”房王听了,就向狗说道:“你真是高辛氏姬俊的狗吗?你是不是知道高辛氏要亡,孤家要兴,所以来投孤家的吗?你如果真有灵性,你抬起头来,向孤家叫两声。”哪知这只狗竟通人意,仰头向着房王,汪汪的吠了两声,仿佛是答应的意思,随即又跑到房王脚边,用鼻嗅了两嗅,倒身就卧在旁边。一时左右的人无不称奇,直把房王喜得乐不可支,就向吴将军说道:“孤家听见古人说,狗这种畜生最通灵性,一家人家要兴了,就跑来;一家人家要亡了,狗先跑去。  这是历试历验的。现在姬俊的狗竟跑到孤家这边来,依恋不去,可见得姬俊必亡,孤家必兴了。有这种样兆,不可以不庆贺庆贺。”说罢,就叫左右的人大摆筵席,叫吴将军及许多上级的军官齐来饮宴。又叫带来的蛮女唱起蛮歌,作起蛮乐来侑酒,总算是为狗接风的意思。哪知这只狗却亦古怪,遇到歌声、乐声美妙的地方,它竟从房王脚边站起来,摇摆跳跃,按弦应节而舞。大家看了,尤觉稀奇之至。左右之人因此恭维房王,说他德感禽兽,把个房王喜得来几乎乐死,左一碗酒来,右一碗酒,直饮得酩酊大醉。就是那吴将军,平日号称精细、足智多谋的人,到此刻亦尽量豪饮,醉态酕醄了。一则蛮人贪饮是他的天性;二则这只狗的状态煞是奇怪可爱;三则蛮人最重迷信,那句“狗来家兴,狗去家亡”的俗语,早巳深入其心。所以虽则在军务倥偬之中,大家都忘其所以,直饮到月落参横,晨鸡叫曙,君臣诸人方才由左右扶着分头去睡,却都已人事不知的了。  哪知这只狗非常作怪,先一闪闪到房王帐中,等伏侍的人一齐出去之后,它便跳过去,向房王颈上尽力一咬,那房王早已一命呜呼。又接连咬了两咬,那颗斗大的头玲玲珑珑的落下,与本身脱离关系了。那狗衔了房王的头,倏而转身,又向吴将军帐中跑来,却亦是静悄的寂无一人。原来左右的人伺候了一日一夜,已都有倦意,夜色又深,又兼都有点酒意,所以都去安睡了。可惜帝喾那边不能知道这种情形,假使知道这种情形,一阵子掩杀过来,必定可以大获全胜的,闲话不提。  且说那只狗闪进了吴将军帐中之后,先将房王之头放下,又跳过去,将吴将军的头颈照式咬两咬,那颗头颅顷刻之间又咬了下来。它却将两个头衔在一起,总衔了两个头的头发,飞风似往外便跑,直向帝喾方面而来。那时夜已向晨,朦朦胧胧的有点亮光,几个蛮兵正在那里打呵欠,却不曾看见这只狗出去。一则晨光熹微,二则倦眼迷瞢,三则再料不到有这种事,四则狗高不如人,又不向正路而走,所以优哉游哉,一无阻隔的竟跑出去了。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36: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那夜虽则出了一个赏格,但不过是个无聊之极思,并非是的确靠得住的,所以仍是踱来踱去,筹划方法。暗想今夜虽然勉强过去了,明日怎样呢?前日到亳都调兵的文书,不知何日可到,司衡羿的救兵不知何日能来。那蛮兵果然尽锐攻过来,这边的臣民卫士究竟抵不抵得住?假使抵不住,那么怎样?就使抵得住,但是冲不出去,粮食没有一日可以支持,仍是危险,那么又将如何?正在一层一层的盘算,忽听得里面有呼唤盘瓠之声,不觉信步的踱了进去,便向帝女等说道:“到现在这里危险的时候,汝等还要寻一只狗,真是好整以暇了。”帝女道:“女儿亦知道现在的危险,但是仔细想想看,父亲如此仁德,上天必能垂佑,决无意外之虞,所怕的是女儿带在身边,未免为父亲之累。所以打定主意,万一到那个危急的时候,拼却寻一个死,决不受贼人的耻辱,父亲亦可脱身而去。不过再想想看,就此寻死,太不甘心。那只盘瓠非常雄猛,非常听女儿的说话,但愿它咬杀几个贼人,那么女儿虽死亦无恨了。刚才有好许多时候不看见它在身边,所以叫宫人寻一寻。”说着,眼泪流个不祝常仪道:“女儿之言甚是,妾亦正如此想。”  这时候天已微明,只见那盘瓠从后面直窜进来,嘴里衔着两件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两个人头,血肉模糊,辨不出是什么人,早把常仪、帝女及宫人等吓得魂不附体,用手将脸遮着,不敢正视。那盘瓠将两个人头放下之后,忽而跳到帝喾身边,忽而跳到帝女身边,且跳且喘,非常得意。帝喾也自骇然,然而心中却已猜到了几分,慌忙走到外边,叫人将两颗头颅拿出去,细细察看,的确是蛮人的头,一时总猜不出盘瓠从何处去咬来的。有的说,或者是附近居住的蛮人;有的说:或者是深夜之中来做奸细、窥察虚实的蛮人,被盘瓠瞥见,因而咬死。  大家听了这一说,都以为然。那时渌侯在旁说道:“昨日不是有一个受伤的蛮兵被擒吗?何妨叫他来看一看,或者认得出是什么人呢。”帝喾道:“不错不错。”就叫人去将那蛮兵牵来,问他道:“汝可认识这两个人吗?”蛮兵走过去,将两颗头颅细细一看,不觉失声叫道:“啊哟!这个不是房王吗!这个不是吴将军吗!怎样都会得杀死在此?”说罢,即回转身来,向帝喾跪着,没命的叩头道:“帝呀!帝呀!你真是个天人,从此蛮人不复反了。”  帝喾等一听之后,这一喜真非同小可。当下云阳侯等就向帝喾称贺道:“帝仁德及物,所以在此危难之时,区区一狗,亦能建立大功。臣等忝为万物之灵,竟不能杀敌致果,对了它,真有愧色了。”渌侯道:“现在元恶虽死,小丑犹在,我们正宜乘此进攻,使他尽数扑灭,免致再贻后患。”帝喾点首称是。  于是立刻发令,叫卫士及诸侯臣民向前方攻击。一面又用两根长竿将两颗头颅挂起,直向蛮营而来。  那时蛮营中兵士已经骚乱不堪了。因为他们一早起来,看见满地都是血迹,寻到房王和吴将军帐中,但见两个无头的死尸躺在床上,不知是何原故。正在纷纷猜议,疑神疑鬼,忽听见一阵呐喊之声,帝喾方面的军士逐渐逼近,更惊得手忙脚乱,没了主意。有的向后飞身便跑,有的向丛林之中潜身藏躲,一霎间各鸟兽散。  这边帝喾军队看见他们毫无抵抗,亦不穷追,单将房王及吴将军两个尸身拿来献与帝喾,并请示方略。帝喾便吩咐将两尸身并首级掘坎埋葬,一面饬人四出察看,有无伏兵。正在吩咐之际,哪知后面忽然又起了一阵杀伐之声。帝喾大惊,忙登高处一望,只见那边又有无数蛮兵纷纷向此地逃来,仿佛被人杀败,后面有人追赶的样子。忙叫卫士开向后方,严阵以待,杜绝他们的奔窜。那些败残蛮兵见前面又有军队阻住,料想不能抵敌,有的长跪乞降,有些向旁边小路舍命逃去。  转瞬之间,只见有一队军士打着高辛氏旗号,徐徐向前行来,军容甚整。当中一员大将立在车上,左手持弓,右手拈箭,腰间悬挂一柄短刀,短发长脸,双目炯炯,极其雄武。帝喾却不认识这个人,正在疑讶,早有卫士跑过去盘问。那人知道帝喾在此,慌忙跳下车来,丢去了弓箭,除去了佩刀,请求觐见。  左右领他到帝喾面前,那人行过礼,帝喾便问他道:“汝是何人?”那人奏道:“臣乃司衡羿之弟子逢蒙是也。臣师羿平定了熊泉乱党之后,未曾休息,立刻就率领臣等前来扈驾。走到半途,恰好奉到帝的诏令,知道房国的态度可疑,因此臣师羿不敢怠慢,督率部下紧紧前进。到了汉水,哪知帝已登舟入云梦大泽了。臣师羿以兵士太多,船只不敷,深恐误时,立刻决定主意,改从陆路,先到房国,以察情形。不料房王大逆不道,果然倾巢南犯,图袭乘舆。臣师羿又是愤怒,又是惶恐,除将房国留守之兵尽数歼灭外,随即逾山越岭,昼夜趱行。昨夜到此,但听得各处山林之内不时有擂鼓呐喊之声,料想事急,因在深夜,亦不敢造次。今日拂晓,臣与臣师羿分头寻见敌人,驱逐杀戮的不少,不意臣得先见帝驾,臣师羿想必就来了。”  正说之间,只见又是一辆车子从远而来,拥护着许多兵士,仔细一看,正是老将司衡。  帝喾大喜,即忙下去迎接。老将羿看见了帝喾,亦慌忙下车,免冠行礼。帝喾执了他的手,说道:“不听汝言,几遭不测,现在可算是侥幸了。”羿道:“老臣扈从来迟,致帝受惊,死罪死罪!”一面说,一面帝喾就领他师徒二人到帐中,与各诸侯相见,然后坐下。帝喾道:“朕那日到汉水,看见蛮兵那种状态,听见了他们那种行为,就知道此事不妙。但是朕治天下素来以信字为本,既然已经出巡,未到衡山,无端折回,未免失信,又不能说明因有危险之故,所以只能依旧前进,一面召汝前来,以资防卫。朕的意思以为过了云梦大泽,越出了房国的边境,总可以无患的了,他就使要不利于朕躬,亦不过待朕归途的时候邀击而已。不料他竟劳师袭远,而且来的这般快速,那个真是朕之所不及料的。”羿道:“现在蛮兵一部虽已破散,但是房氏那个元凶犹稽显戮。老臣拟就此督率兵士前往征剿,请帝在此少等一等。”说着就站起身来,帝喾忙止他道:“不必,不必,房氏和他的死党吴将军均已授首了。”就将前事说了一遍。羿大喜道:“这只狗真是帝之功狗了!老臣无任佩服,将来必须见它一见,以表敬意。”云阳侯、渌侯等在旁一齐说道:“是极!是极!我等亦愿见它一见。帝喾便吩咐左右去唤那只狗来。  这里帝喾又指着逢蒙问羿道:“逢蒙这人材武得很,汝是何处收来的弟子?”羿道:“老臣奉命往熊泉征伐的时候,路上遇着了他,他情愿拜老臣为师。老臣试试他的射法,甚有功夫,原来他在幼年曾经学射于甘蝇过的。老臣见他甚可教诲,所以并不推辞,就收他做了弟子。上次戡定熊泉之乱,这次前来攻打蛮兵,他都是奋勇争先,功绩不小,请帝授以官职,将来如有征讨之事,他总可以胜任的。”帝喾道:“逢蒙有如此材武,朕自应重用,况又屡立大功,更应加以懋赏,待还都之后,即刻举行吧。”  正说之间,那唤狗的人来回道:“可恶那盘瓠今日非常作怪,不要说臣等唤它不动,就是帝女唤它亦不动。给它肉吃亦不吃,只管蹲在地上,两只眼睛望着帝女。看他神气,又不像个有病,不知什么原故。”帝喾一听,登时愁虑起来,连连顿足道:“不好!不好!这个真是莫非命也!”说罢,又连声叹息,踌躇不已。老将羿道:“这只狗或者因为夜间杀人疲乏了,亦未可知。老臣军中有个兽医甚是精明,叫他来看一看如何?”哪知帝喾正在凝思出神,老将羿的这些话竟没有听见。羿见帝喾不去睬他,亦不敢再说,大家都呆呆地望着帝喾。  过了好一会,只见帝喾忽然长叹一声道:“莫非命也!莫非命也!”说罢,即起身与各诸侯及羿等施礼,匆匆进内而去。  大家见帝喾如此情形,都莫名其妙。哪知帝喾走到里面,一见帝女,又长叹一声,眼中禁不住流下泪来。那时帝女亦正哭得和泪人一般,不知何故。常仪与宫人等却还是拿了肉,在那里逗着盘瓠,唤着盘瓠。那盘瓠总是个不动不理,两个眼睛仍是向着帝女。帝喾遂上前向着盘瓠说道:“朕昨日出一个赏格,如有能得房氏头者,妻以帝女。这句话确系有的,但是系指人而言,不是指禽兽而言。这种理由,汝应该明白。禽兽和人可以做得夫妻吗?朕昨日赏格上还有土地万家、黄金万镒两条,汝想想看,可以封得土地万家吗?黄金万镒,却可以赏汝,但是汝如何能拿去?就使拿去,又有什么用处呢?朕亦知道汝颇通人性,所以甚爱重汝,但是汝亦应自爱自重,不可无理取闹呀!”说罢,拿了一块肉亲自来饲盘瓠。哪知盘瓠依旧不吃,并一动也不动。帝喾呼唤它,亦竟不立起来。帝喾大怒,厉声道:“汝这个畜生,不要恃功骄蹇,朕亲来饲汝唤汝,汝竟敢不动不理,真是无理极了!汝要知道,天下凡是冥顽不灵,而有害于人的东西,和恃功骄蹇的人,照法律讲起来,都应该杀,汝以为朕不能杀汝吗?”哪知盘瓠听了这话,仍旧不动。帝喾愈怒,拔出佩刀,举起来,正要作势砍去,此时帝女急得来顾不得了,慌忙过来,将帝喾的手阻住,一面哭,一面说道:“这个盘瓠妄想非分,不听父亲的说话,原是可恶。但是父亲尊为天子,又素来以信字为治天下之根本的,昨日赏格上两个‘者’字,虽则说是指人而言,但是并没有禽兽不在内的声明。  如今杀了盘瓠,虽则它咎由自取,然而寻常人的心理想起来,总是说父亲失信的。还有一层,现在盘瓠不过不饮不食,呼它不动,尚未为患。父亲此刻要杀死它,亦并不是与禽类计较礼节,不过恐怕将来在女儿身上或有不利,所以要杜绝后患的意思。但是女儿想过,总是自己命薄的原故,就使杀死盘瓠,亦仍旧不利的。那个马头娘娘岂不是女儿前车之鉴吗!左右总是一个不利,所以照女儿看起来,索性听它去,看它怎样。他要咬死女儿,听它咬死;它要拖了女儿走,就跟了它走,看它怎样。总之是女儿的命恶罢了。”  帝喾听了这番话,亦做声不得,丢了佩刀,正在踌躇,猛不提防那只盘瓠霍地里立起来,倒转身子,将那后股向帝女一撞,帝女出于不意,立脚不稳,直扑下去,恰好伏在盘瓠背上,盘瓠背了帝女立刻冲出帐外,向后山而去。这事出于仓卒,而且极其神速,大家都不及防阻,直看它冲出帐外之后,方才齐声呼救,那盘瓠已走有丈余远之路了。卫士等在外陡然看见盘瓠背了一个人跑出来,又听见里面一片喊救之声,忙忙向前狂追,那盘瓠已到半山之中。盘瓠走的不是正路,都是樵径,卫士等追赶非常吃力,赶到半山,盘瓠已在山巅,赶到山巅,盘瓠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  正在徘徊之间,后面老将羿和逢蒙带了无数兵士已张弓挟矢而来,见了卫士,便问道:“帝女往哪里去了?”卫士道:“我们得到山头,已经不知去向,我们正在这里没法想呢。”  老将道:“赶快分头去寻,假使寻不到,我们还有脸去见天子吗?”大家一想不错,于是重复振起精神,向前山追去。追了许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仍是杳无踪迹。那一轮红日在西山了,老将羿还想前进,倒是逢蒙说道:“我们不可再赶了,一则日已平西,昏黑之中,万山之内,赶亦无益。二则仓皇之间未曾携带粮食,枵腹恐怕难支。三则房王虽诛,蛮兵未尽残灭,伏莽遍地,我们悉众而来,离帝处已甚远,万一蛮兵余孽或乘机窃发,那时卫士空虚,危险甚大。据弟子之意,不如暂且归去,等明日再设法吧。”老将一想话亦有理,于是传令退回。一时角声大起,四山之兵陆续集中一处,缓缓行走。哪知走不到多路,天已昏黑,山路崎岖,行走万分不便。幸喜隔了多时,半轮明月渐渐上升,方得辨清路径,回到帝处,已是半夜了。  那时常仪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帝喾亦不住的叹气,口中连叫:“莫非命也!莫非命也!”还有一个宫女,年龄和帝女相仿,是素来服事帝女的,帝女极其爱她,她亦极敬爱帝女,到此时亦悲痛异常。其余宫人感念帝女平日的温和仁厚,亦无不凄怆欲绝。所以全个帐中充满了一种悲哀之气,所惟一希望的就是老将羿等一千人的追寻,或者能够同了回来,那是人人心中所馨香祷祝的。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悲哀之中,更不免带了一种忧疑。直等到羿等归来之后,仍是一个空,大家不免又悲哀起来。究竟帝喾是个圣君,明达老练,虽则爱女情切,还能强自排遣镇定,急忙出来向羿等慰劳一番,说道:“汝等已经连日为朕勤劳,今日又为朕女辛苦一昼夜,朕心甚为不安。朕女遭此变故,总缘朕之不德,亦是天之定数有以致之,汝等请不必再为朕操心了。夜色已深,汝等进点食物,从速休息吧。”众人齐声告罪,称谢而退。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39: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慰劳羿等之后,重复回到内帐,劝常仪道:“汝亦不必再悲伤了。这回事情,大约无非是个天数。汝想这只盘瓠,它的来历就非常之奇异。当时朕留它在宫中,原说要看它后来的变化,不想它的变化竟在女儿身上,岂不是天数注定的吗!再则,这个女儿是母后所非常钟爱,一刻不能离开的,此次南巡,母亲竟一定要朕和她同来,岂非怪事?如此想来,可见得冥冥之中自有前定,无可逃遁的了。女儿此去,朕看来未必即至于伤身,将来或者再有重逢之日亦未可知。如今悲伤也是无益,不如丢开了,不再去想她吧。”  常仪哭道:“妾何尝不如此想,争奈总是丢她不开,真是没法的。想女儿从小到大,何尝有一日离开妾身,承款侍奉,有说有笑,何等热闹!如今冷冷清清,焉得不使人触目悲伤呀!至于女儿须嫁,原是总要离开父母,不能长依膝下的。但是那个犹有可说,事前还有一个预备,事后还有一个见面的日子。今朝这个事情,岂能说得是个嫁,简直比强盗劫了去还要凶。因为强盗虽凶,究竟还是人类呀!简直比急病而死还要惨因为急病而死,真真是天命,以后倒不必牵肠挂肚了。如今生死不明,存亡莫卜,妾身如果一日在世,恐怕此心一日不得安宁呢!想从前在亳都的时候,有多多少少的名人贵族前来求亲,母后及帝和妾等总不肯轻易答应,总想选一个十全的快婿,不料今朝竟失身于非类!回想前情,岂不要令人痛死吗!女儿生长在深宫之中,虽则算不得锦衣玉食,也总算是个养尊处优惯的人了。今朝这一夜在那荒山旷野之中,她能够惯的吗?就使不冻死,恐怕亦要吓死;就使不饿死,恐怕亦要愁死悲死。帝说以后或者还有重逢之日,妾想起来,决无此事,除非是梦中了。”说到此句,放声大哭,左右之人,无不垂泪。帝喾也是惨然,忍住了,再来劝慰。  常仪道:“妾想女儿此去,多半是个死的,可否请帝许妾明日亲自前往寻见。如果寻得着尸首,将它葬了,那么妾的心思就可以丢开;如果寻不着,那么只好再说,未知帝肯允许不允许?”帝喾道:“这个亦并没有什么不可,不过恐怕是空跑的。刚才老将司衡羿等大伙儿人追踪而去,尚且无处可见,何况时隔一夜之久,路有千条之多,从何处再去寻起呢?”常仪道:“虽则如此,但是妾不亲往一行,心终不死,万望我帝赐以允许。”帝喾答应道:“那就是了,明日朕和汝一齐前去吧。”  常仪至此,方才止住悲声。大家心里亦都仿佛以为确有把握,可以寻得着的一般,略略放怀,暂时各去休寝。  不到一时,天已大明,帝喾出帐与各国诸侯相见,说道:“朕此次南巡,本拟以衡山为行礼之地,还想到茶陵拜祭神农氏的陵墓,又想到云阳山景仰先祖皇考的遗迹,然后南到苍梧以临南服,方才转去。不料事变横生,先有蛮人之祸,后又有小女之厄,现在蛮人虽已平定,而小女竟无踪迹。朕为天性之亲的原故,不能不前往追寻,衡山之行,只能作罢。好在众多诸侯均已接见,且有共经患难的,于朕前次通告,已不为失信,登岳祭告种种典礼,且待异日再来举行。汝等诸侯离国已久,均可即归,朕于汝等此番追随共忧危的厚意深铭五内,永矢忽谖,谢谢,谢谢!”说罢,举手向各诸侯深深行礼。各诸侯慌忙拜手稽首,齐声说道:“臣等理应扈从西行,以寻帝女,岂敢归国即安。”帝喾再三辞谢道:“小女失踪,乃朕之私事,岂敢累及汝等重劳跋涉,使朕心益发不安,请各归去吧。”众诸侯不便再说,只能称谢,各自归国而去。  这里帝喾带了羿和逢蒙及卫士兵队等,同了常仪并众宫人即日动身起行。常仪于将起身之时,先向天拜赐,求示方向,拔下一支圣发,向前抛去,预计头向哪方,就向哪方前进。后来圣发落下,头向正西,大众就向正西而行。但是正西并无大路,都是嵌崎山岭,登陟极其艰难,车舆不能适用。常仪至此,为女心切,亦一切不顾,舍车而徒步,由宫人扶掖攀路上升。  但是那些宫人亦都是生长宫闱的女子,气力有限,尤其未曾经过这种山路,况且要扶掖常仪,尤其为难,走不多远,早已气喘汗流,因此不时停息。  走到日暮,才到昨日羿等兵士所追到之处,只得暂时住下。  老将羿向帝喾道:“如今山路岐而又岐,专走一路,不免脱漏。  老臣的意思,拟将军士分为十队,分队搜索,似乎较为便利。”帝喾道:“此言极是,但是在何处集合呢?”老将道:“集合之处,每日相机而定。明日集合之地就定在前面高山上吧。”帝喾听了,极以为然。到了次日,老将羿果然约束军士,分为十队,叫他们分头去寻。那常仪因迷信压发头向西的原故,不肯绕道,直向西行。哪知如此十余日,越过无数山岭,看看已到资水沿岸了,仍是杳无消息。帝喾劝常仪道:“朕看起来不必寻了。再过去都是溪洞,艰阻异常,而且保不住还有瘴气,甚危险呢!”常仪至此,亦自知绝望,但是心终不肯就死,指着前面一座大山向帝喾说道:“且到那座山上看看,如果再没有影响,那么就回去吧。”帝喾依言,就令大众渡过资水,向着大山而行。  哪知走到半山,忽然有一条帨丢在远远的草地里,被那帝女所爱的宫女瞥眼看见,忙忙的走过去拾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帝女所用的帨,惊喜异常,不由得大声喊道:“这条帨岂不是帝女的吗!”大众一听,如同触着电气一般,齐声说道:“那么帝女一定在这座山里了。就使不在这座山里,亦总是从这座山里经过的,我们赶快去寻吧!”  原来自从出发以来,寻了十多日,大家的意兴除了常仪等以外,都渐渐懈怠了,以为大海里捞针,是永远不会捞着的。  现在既然发现了这条遗帨,把大家的意兴重复又鼓舞起来,而且比到从前还要来得热烈,因为已经确有痕迹,确有端倪了。  哪知刚刚到得山顶,陡然之间大雾迷漫起来,对面不见一人,伸手不见五指,将前路一齐迷祝众人至此,颇觉惶窘,而且福无双至,祸不单临,一霎之间,又是雷声隆隆,电光闪闪,狂风急起,骤雨旋来。大众赶忙集队,支撑帷帐。  原来这个帷帐的制度是帝喾所创造的。帝喾因为巡狩出行的原故,路有远近,地有夷险,不必一定有客馆,亦不必一定要赶到客馆,所以特别创出这种帷帐来,夜间搭起,可以遮风,可以阻雨,可以免霜露的欺虐,和住房屋中无异。日里动身的时候,就将这帷帐拆下,折叠起来,捆载而去,绝不累赘,是个极便利的物件。这次大众猝不及防,在昏雾之中摸索支撑,颇觉费力,而且雨势既急,风势尤狂,刚刚支撑得好,又被风吹倒了,弄得来人人手忙脚乱,个个衣裳淋漓。好容易将帷帐支好了,大家躲了进去,略略喘息,那时风也定了,雨也止了,雷声也收了,独有那电光依旧和紫金蛇一样,在空中掣个不休。  这时候万众寂静,但听得帐中泠泠之声,响个不已。  读者诸君,要知道这泠泠之声是什么呢?原来常仪平日极喜欢弹琴,曾经取一种碧瑶之梓做一张琴,不时的在那里弹的。  帝喾因为她欢喜琴,是个极高雅的事情,所以遇到好的琴,总买来给她弹。后来得到一张琴,真是异宝了,不但品质好,弹起来音调佳,而且每遇到电光一照,它就会得应光而鸣,因此给它取一个名字,叫作电母琴。常仪爱如性命,时刻不离。这次南行,自然也带在身边了。刚才雷霆风雨,声响甚大,而且在忙乱之中,故不曾听到。如今万赖俱寂,所以觉得那泠泠之声震人耳鼓。帝喾听了,知道天气一时无晴霁之望,不觉心中焦急。又过了许久,电光止了,大家探头向帐外一望,但觉沉沉昏晦,亦不知道究竟是昼是夜,然而无法可施,只得耐心听之而已。  又过了许久,帝女所爱的那个宫女忽然站起来说道:“兀的不是盘瓠在那里叫吗?”常仪和其他宫人等仔细静听,都觉寂无声息,便斥她道:“何曾有此事呢?你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或者是耳鸣弄错了。”那宫人力争道:“盘瓠的吠声是我听惯的,哪里会弄错。而且此刻还在那里狂吠,仿佛愈走愈近的样子,你们听见吗?”说罢,侧着耳,伸着手,向外边指指。大家又仔细听了一回,依然寂无声息,都责备她的错误。那宫女不服,气忿忿的说道:“让我去唤唤它看。”说着,不等常仪答应,将身挨出帐外,像个要去呼唤的意思。哪知这一去竟不复回来了。帐里的人等了许久,不见她进内,亦不听见她嗾狗之声,颇觉诧异。提着她的名字叫,亦不见答应,这才大家惊疑起来,慌忙通知卫士,叫他们设法去寻。但是在此昏暗迷漫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举步不辨高低,哪里去寻呢?只能在附近一带提着名字,叫喊了一回,寂无应声,也只索罢了。常仪因此重复纳闷,觉得这事真有点可怪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却见东方远远地有一块灰暗色的白壁在空中挂起,原来已是第二日了。又过了许久,白日渐高,大雾渐消,山东一带已隐约辨得出路径。但是山西之地仍旧昏黑如故。大家没法,只得静待。哪知等了三日,仍是如此,而且每到下午,东方亦昏黑起来。帝喾看到这种情形,知道没有希望了,便对常仪说道:“朕看起来,明日我们回去吧,不用再寻了。起初女儿的事情朕以为是天数,照现在的情形一看,不但是天数,而且还含有一种神秘的道理在里面,就使再寻,恐怕亦是无益的呢。汝想想看,大家同在一起,何以都没有听见盘瓠的吠声,只有那宫女硬说听见,这是可怪之事的一项。  宫女一出帐门,就会忽然不见了,而且一点声息都没有,四面驻扎的都是卫士,和老将部下的兵士重重围裹,哪里跑出去的呢?这是可怪的第二项。风雨雷电,我们一到山顶就忽然而来,仿佛有意阻住我们去路似的,这是可怪的第三项。大雾三日,始终不消,而且东方较明,西方则昏暗不见一物,分明不许我们前进,或者不许我们窥见她的秘密,这是可怪的第四项。有这许多可怪之事,所以据朕的理想,女儿与盘瓠一定就在这座山的西南,而且都安然无恙。并且那个宫女或许也同在一处,亦未可知。不过要使我们寻着,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因为种种的现象都是挡我们的驾,止我们的步的表示。假使再不觉悟,不肯回转,恐怕她还要用强硬的方法来阻止我们呢。到那时候,另有奇异的变化发生,使我们大受惊恐,或者竟有死伤,那么何苦来呢。况且朕等在此深山穷谷之中走了多日,万一粮食不继,岂不是进退两难吗?再者,朕和汝为了女儿骨肉情深,受苦受难,固然是应该的,情愿的,他们这批将士兵士为什么原故亦要叫他们跟着吃这种苦头呢?为了儿女私情,要那做国家干城的将士吃苦,朕心实有不忍,而且于理上说不过去。所以朕想起来只有赶快回去,不要再等再寻了。”常仪听了这番话,垂泪无语,只得答应。  到了次日,天气依然如昨,帝喾便传令归去。老将羿听了不解,就进来问道:“如今帝女未曾寻到,何以舍之而归?”  帝喾便将昨晚劝告常仪的话又重述了一遍。老将羿叹道:“帝真是仁慈之主,体恤将士,可谓至美尽美了。其实这些将土深感帝的仁德,就使叫他们为帝赴汤蹈火,亦乐于从事,何况跑跑山路,在山里住两日,哪便是苦呢?至于粮食一层,老臣早已饬人转去预备,源源接济,即以现有者而论,亦尚有数日可以支持,何妨再迟几日,等这大雾消了再说呢。”帝喾道:“朕意决了,不必再等了。朕于一切行事,总求心之所安,不安者不做。现在劳师动众多日之久,为了朕的私事,朕回想起来,实在不安已极,所以总以赶快回去为是。汝等如此忠诚,朕真感激不荆”老将羿见帝意如此坚决,不便再说,只得号令将士拔队转身。  哪知一到山脚,天色顿然清明,与山上绝不相同,常仪到此,方才相信帝喾之言不谬,死心塌地的一同回去。不过回想到出来的时候,何等高兴,何等热闹,今日还归,如此寂寞,如此凄惨,不由得不悲从中来,不能自己,一路的眼泪未曾干过,这亦是母女天性,无可避免的。闲话不提。  且说这次归程,是沿资水而下,直到云梦大泽,沿途蛮人甚多,形状衣饰亦极诡异,但都不敢为患。一则有兵队拥护,甲仗整齐,彼等自望而生畏;二则房王、吴将军的被杀,彼等亦有传闻,早生恐惧。所以大众所到之处,不是望风逃匿,就是道旁稽首,绝无阻碍。一日到了云梦大泽,要想北渡,但是搜求船只,非常缺乏。原来帝喾前此所坐来的船都给房王的兵所毁坏了。他们深恐帝喾逃脱的原故,又将所有大泽南岸的船只都统统毁去,因此交通早已断绝。就使有几只新造的船只,因帝喾人多,加以老将羿统率的大队万万不能敷用。所以会商的结果,只得从大泽的西岸走陆路回去。到了汉水,帝喾向常仪说道:“此地离亳都近了,汝归宫之后,切不可再露出悲伤状态。因为母后年高,并且甚钟爱女儿,假使问起来,朕不敢隐瞒,而且亦无可隐瞒,到那时母后必定十二分的悲痛,还须汝与正妃等宽慰疏解。倘汝再悲伤起来,触动母后哀绪,那更不得了呢!”常仪听了,唯唯答应。过了几日,竟回到亳都了。  那时亳都留守的臣子听见帝喾巡守归来,自然皆出都迎接。又问起房王作乱之事,帝喾大略的告诉一遍,并且慰劳他们一番,然后与常仪进宫,来朝见握裒。那握裒因为子妇孙女多月阔别,一朝团聚,不胜欢喜,正在那里和姜嫄、简狄等商量如何接风,如何宴乐,又说道:“孙女儿是最欢喜谈天说话,这次到南边去了一转,听见的看见的一定不少,回来之后,那一种谈笑恐怕说几日几夜还不肯闭嘴呢。”正在说时,人报帝来了。握裒一看,前面是帝喾,后面是常仪。帝喾先上前向握裒问安,随后常仪上前,也是如此。姜嫄、简狄亦都相见了。  握哀等了一会,不见帝女进来,觉得有点诧异,便问道:“孙女儿呢?”这一声问,大家顿时寂无声息,答应不来。原来帝女遭难大略,帝喾在归途之中,票安握裒的时候,早经附信给姜嫄、简狄,告诉一切,但是叫她们万万不可就说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姜嫄、简狄是早早知道了,握裒一问,如何回答呢?  常仪悲痛在心,恨不得大哭起来,然而又不敢哭出来,哪里还能回答呢。只见帝喾走到握裒面前,低声下气,婉婉转转的说道:“儿有一事,正要票告母亲,但是请母亲总要达观,切不可伤心。”握裒听见这两句话,晓得事情不妙,面色登时大变,气急匆匆的直站起来,问道:“怎样怎样?病死了吗?水里溺死了吗?给蛮人劫去了吗?”帝喾连连说道:“不是不是,母亲不要着急,请坐下吧,待儿好说。”握裒坐下了,帝喾就将那日如何情形,曲曲折折的说了出来。  握裒没有听完,已经哭了,听完之后,放声大哭,直哭得气接不上。姜嫄、简狄亦泪落不止,常仪更不必说。然而握裒已经如此了,大家只能忍住悲声,走过去替握裒敲背的敲背,捶胸的捶胸,呼唤的呼唤,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回过气来。  帝喾亦力劝道:“事已如此,母亲哭也无益,请看开些吧。万一悲苦伤身,做儿子的益发不安了。”握哀又哭着说道:“当初你原是不准她同去的,都是我硬逼着你同了去,现在如此,岂不是我害了她吗?”帝喾道:“母亲,不是这样说,实在是儿子的不是。假使当时儿不要研究这个盘瓠的变化,不留它在宫中,那么岂不是就没有这一回事吗。所以儿看起来,这个中间无非是天意,请母亲千万不要再去想它了。”那时姜嫄、简狄亦齐来相劝。可是握裒越想越悔,越悔越伤心,接连两日不曾好好的吃一餐饭,睡一寝觉,总是哭泣。年老之人禁不住,第三日就生起病来了。帝喾着急,赶快延医调治,躬侍汤药,但是那病势日日加重。姜嫄私下埋怨帝喾道:“帝太爽直了,当日不应该对母后直说的。”帝喾道:“朕一路归来,何曾不如此想。一则人子对于父母不该有欺诳之事二则这个情事,就使要欺诳,亦欺诳不来。女儿是向来生长在宫中的,朕等一同归来,而女儿不归来,这个理由从何处说起?若说已经嫁人了,嫁的是何人?并非迫不及待之事,何以不先禀命于母后?若说连常仪亦不同回来,那么她们母女两个究竟在何处?为什么不同回来?母后假使问起来,无论如何总说不圆的。总而言之,朕不仁不德,致有这种非常之变。现在又贻患于母后,朕不孝之罪,真是无可逃遁的了。”说着,?日落不止。  过了数日,握裒病势愈重,众医束手。帝喾忙叫人去寻访那个给简狄收生的医生,亦杳无踪迹,尤其窘迫,无法可施。  又过数日,握裒竟呜呼了,帝喾擗踊哭泣,哀毁尽礼,自不必说。哪知刚到三朝,忽然伊耆候处有人报到,说三妃庆都生了一个儿子了。帝喾正在热丧之中,无心去理会他。众臣知道了,亦不敢称贺。过了七日,握裒大殓已毕,帝喾才把那新生的儿子取一个名字,叫作尧。是否因为他生在外边,取遥远的遥字别音,不得而知。总之帝喾因新遭母丧,不乐闻喜庆之事,又因伊耆侯报到之时握裒已死,假使能早十天五天报来,那么握裒虽有丧一孙女之悲,却有添一孙子之喜,或者病势可以减轻,不至于陨命,亦未可知。因此一想,愈加伤感,愈无兴趣,就和伊耆侯的使者说:“叫庆都和尧就住在伊耆侯处成服守制,不必回来奔丧。如将来要他们回来时,自有命令来召。”使者领命而去。哪知从此之后,帝尧在外家竟一住十余年,此是后话不提。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43: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那唐尧怎样降生的呢?原来庆都自从归宁之后,到了伊耆国,伊耆侯夫妇格外优待,自不消说。隔了多日,伊耆侯夫妇和庆都说道:“这几日天气很好,我们陪你出去游玩游玩吧。”庆都听了非常欢喜,就问道:“到哪里去呢?”伊耆侯道:“我们这里可游玩的地方很多,你还是喜欢水呢陆呢?”  庆都道:“女儿想还是水路好。一则坐船比较的安逸,二则风景亦似乎比山岭来得清秀。”伊耆侯道:“那么我们到大陆泽去吧,那边风景很不坏。”当下议定了。  次日,伊耆侯夫妇便同了庆都,径向大陆泽而来。一路山势逶迤,林木葱郁,正走之间,忽然空中落下一块细石,正打在庆都额上。庆都出其不意,虽则不甚痛,不免吃了一惊,往上一看,并无别物,但见一群小鸟向前方飞去,颇觉诧异。伊耆侯道:“这种鸟儿名叫‘精卫’,又叫‘鸟市’,又叫‘冤禽’,又叫‘志鸟’,原来是炎帝神农氏女儿的魂魄所化的。  当初神农氏有两个女儿都是慕道求仙,要想长生不老,哪知后来一个女儿,跟了赤松子云游四方,居然成了神仙。还有一个名叫女娃,偏没有成仙的缘分。赤松子不去收她,她愤极了,要想跑到海外去访求神仙。谁知到了东海,上船不过半天,舵翻樯折,竟溺死了,因此它的精魂不散,就变成这种鸟儿。它的窝都在我们国的西面发鸠山上。他们常常衔些小木小石飞到东海去,丢在海中,要想填平东海,以泄它溺死之恨。它们一生一世,除了饮食倦卧之外,就是做这件事情,历代以来,子子孙孙,无有休息间断,真真是个怪鸟。我们在这一带走路,往往给它所衔的小石打着,这是不足为异的。”庆都听了,方才恍然。  过了一会儿,走到一座林中,只听得一片叫“精卫”之声,原来就是这些小鸟在那里自己叫自己。仔细一看,形状很像个乌鸦,不过头是花的,嘴是白的,脚是赤的罢了。  过了几日,大家到了大陆泽,船只早已备好,就一齐登船。  正要启碇,忽然一阵大风,只见东南角上卷起一朵红云,那红云之中仿佛有一个动物,蜿蜒天矫,跟着红云,直向船顶而来。  须臾之间,愈逼愈近,鳞爪全见,原来是一条赤龙,长约十余丈,张牙舞爪,骧首摇尾,形状怕人,大家都看得呆了。后来那条赤龙渐渐到船的左近,顿然风也止了,云也散了,它却盘旋于船的左右,忽而飞腾,忽而上下,总不离开这只船,把众人都吓得惊疑不定,猜不出是祸是福。独有那庆都不作一语,亦绝无恐怖,尽管凭着船窗,呆呆的对着那条赤龙看。看到后来,脸上露出笑容,仿佛那条赤龙是十分可爱的样子,大家亦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天色向晚,暮云四起,那条赤龙亦渐渐不见了。当夜众人就宿在船中,谈那条龙的奇异,伊耆候夫人道:“我们今朝假使不是为了这条龙,早已走了不少路了。虽则看见了一种没有见过的东西,却是耽搁了我们半日的行程。”伊耆候道:“有什么要紧呢,我们原是游山玩水,并没有什么一定的去处,就是多迟几日,亦不妨。”三人说说谈谈,不觉向夜,各自归寝。  到了次日,天色甫明,只听得一阵呐喊之声,伊耆侯大惊,急忙披衣起身,问有何事。众人报道:“昨日的那条赤龙又来了。”伊耆侯听了,诧异之至,来到船头一看,果然就是昨日的那条赤龙,但是身体像是短小了好些。隔了一会,伊耆侯夫人和庆都也来了。只见那赤龙总是在半空中翱翔,和老鹰一般,但是总不离开这只船,大家都猜不出它是什么意思。有几个水手就问伊耆侯道:“照这个样子,今天还是开船呢,还是不要开呢?”伊耆侯道:“开船便怎样?”水手道:“万一开到半中间,同昨日那样的大风刮起来,那是禁不住的。龙的可怕,就是它那一条尾巴,假使它将尾巴向水里一掉,那水就会得直立起来,岂不是可怕的吗!”伊耆侯听了,踌躇半晌,便说道:“既然如此,我看就再等一会吧,那条龙想来总要去的,等它去了,再开船不迟。”哪知这赤龙在空中总是不去,直到傍晚,方才渐渐不见。到了次日,却又来了,接连三日,都是如此。  但是每隔一天,它的身躯必短小不少,大家诧异之极,心中疑惑,闷闷不已。伊耆侯和他夫人说道:“我看只好回去罢,这条龙实在有点古怪,恐怕有祸事发生呢。”伊耆侯夫人道:“我们劳师动众,到得此地,好不容易,大陆泽的风景还没有领略得一半,就此回去,未免可惜。”庆都道:“据女儿的意见,我们不要直渡了,只要沿着岸慢慢开过去,倘使遇着变动,赶快收篷拢港,想还不至于来不及。好在我们这次出来不过游赏风景,并没有目的地的。就使不能走远,亦是无妨,不知父亲母亲以为何如?”伊耆侯道:“这也却好。”于是就吩咐水手沿着岸开去。哪知那条赤龙非常作怪,总是随后跟祝过了几日,它的身躯已缩得只有一丈左右长了,离船也愈近了。众人看了,都莫名其妙,却因为连日以来渐渐习惯,亦不以为意。  一日船到一处,伊耆侯猛然想起一事,就笑向庆都说道:“女儿呀,这里是近着三河地方了,你可知道吗?和你甚有关系呢!”庆都道:“从前仿佛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女儿生于三河之野的一块大石中,由一个姓陈锋的母亲看见了,抚养大的,是不是?当时年纪小,不十分注意,原来就在此地吗?既然在这里,今朝倒要去看看,究竟那块大石在哪里?”伊耆侯道:“我们连日坐船,正有点气闷,上岸走走,舒舒筋骨,亦是一法。”等了一会,船到三河,伊耆侯便吩咐停泊。  大家登岸,行不多路,只见那条赤龙依旧紧紧跟随,大家亦不去理会它。走了许久,庆都要想寻那块记生的石头,却是无从寻起。一则此处地方荒僻,人烟不多,无可询问;二则伊耆侯当时亦是听人传说,并非目击,并未曾遇到陈锋氏,所以亦不能确实指出这个地方。大家只得在前后左右走了一会,碰到几块有裂缝的大石,便猜度揣测一番,如此而已。究竟是与不是,没有人能够证实它。庆都此时心中非常难过,暗想:“可惜最初抚养我的那个陈锋母亲死得太早,假使她在这里,定然能够使我知道生身之所在,岂不是一件快事吗!我这种出身法,本来是前古所未闻,天下所没有的,倘能够指出一个证据,在这里立一个纪念物,传到后世,或者还有人相信。现在这般迷离惝恍,不要说后世的人听了未必相信,就是我自己现在亦不能相信呢。究竟我这个人是哪里来的呢?”想到这里,不禁烦闷起来,正在出神之际,忽听得后面一片喊声,叫道:“快走开!快走开!龙来了。”庆都回头一看,但见那条赤龙离地不过二尺,张牙舞爪,直向前来,慌得众人连跌带滚,纷纷逃避。便是伊耆侯夫妇亦顾不得庆都,急向左右分窜。庆都刚要逃时,那龙已到面前,庆都急向左转,那龙冲过右边,再回转左面来,将庆都阻祝庆都急向右转,那龙从左边再回右边,又将庆都阻住,如此两三次。陡然风声飒飒,阴云四合,伸手不见五指,那条龙直向庆都身上扑来,此时庆都已如醉如痴,失其知觉,仰身倒地,听其所为。过了些时,云开日出,龙已不知所往了。庆都心地亦顿然明白,慌忙从地下爬起,整束衣带,但是满身涎沫,腥秽难当。这时伊耆侯夫妇及家人等都逐渐奔集,看见这个情形,便问庆都道:“怎样了?怎样会得如此?没有给那龙撞坏吓坏吗?”庆都满面羞惭,不好问答。伊耆侯夫妇也觉得这个情形有点尴尬,亦不再追问。恰好看见地下丢着一卷物件,腥涎满腻,想来是那条赤龙遗下在这里的。  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副图画,展将开来,只见上面有字有画,当中画的是一个赤色人,眉如八彩,鬓发甚长,面貌上小下人,上面的文字是“赤帝受天祜,眉八彩,鬓发长七尺二寸,面锐上丰下,足履翼宿”二十四个大宇,大约就是说所画的这个人了。下面还有七个字,叫作“赤帝起成天下宝”大家看了,都不能解。不但这幅字画的意义不能解,就是那赤龙何以能够有这幅字书,又何以遗落在此地,这种理由都小可解。但是这时庆都身体狼狈肮脏,软弱疲惫,万万不能再留,只好大家搀扶着急急回到船中。换过衣服,庆都回想刚才之事,胸中不快,懈怠异常,一到天晚,即便安歇。哪知自此之后。已有身孕了。  这种事迹,在古史上说起来亦算是感生的一种。后来直到秦始皇的时候,那汉高祖的母亲刘媪在大泽之坡困觉,梦见和一个神人相遇,他的父亲太公去找她,远远看见一条龙在她身上,和她交接,后来就有孕而生汉高祖,大约还是抄的这篇老文章吧。闲话不提。  且说庆都自从这日之后,总觉恹恹少力,游兴全无,便向伊耆候夫妇说要回去了。伊耆侯即叫水手转舵,过了多日,回到耆国。休息了几个月,时交夏令,伊耆侯夫人向庆都道:“现在已是夏天,此地很热,你是有孕的人,恐受不惯这种炎暑。  离此地西南有一座山,叫作伊耆之山,原来那山上常有虎豹猛兽为患,伤人不少。你父亲到了此地之后,派兵去将那些虎豹猛兽统统驱杀净尽,那山边的人民感激异常,因此就将此山改了这个名字,并且在那山边一个丹陵上,造了些房屋,以作纪念。那些房屋甚为幽雅,四面多是森林,夏令颇觉凉爽,大可以避暑。你父亲曾经在那里住过几时,现在我和你到那边去住吧。”庆都听了,极为愿意,于是大家就搬到丹陵去祝转瞬暑退凉生,庆都因贪恋着此地的风景好,不愿搬回去,又住了几个月。一日分娩,产生了一个男孩。却也奇怪,那男孩的状貌竟和那幅字画上所说的差不多。两只脚心上各有二十二颗朱痣,仿佛同天上的翼星一般,这个叫作赤帝之精生于翼,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尧降生之历史了。  那时伊耆侯夫妇和庆都都非常之高兴,并料定这男孩生有自来,将来一定是个非常之人,于是一面用心抚养,一面赶快修书去报告帝喾。这时候离庆都从亳都动身之日恰恰已有十四个月,就说她是孕十四个月而生的,后世就传为佳话。到得汉武帝时候,他的妃子钓弋夫人诞生昭帝,亦是十四个月,汉武帝就把她居住地方的门取一个名字叫“尧母门”,就是用这个典故了。哪知帝尧降生的历史虽然甚奇异,但是生出来之后,却事不凑巧,刚刚他祖母握裒死了,帝喾不要他回去,因此长住在外祖伊长孺家,一住多年,连他的姓都变为伊耆了。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喾居丧三年,不亲政治,后来服满,才出来处理政务。那个时候,至德所被,物阜民康,真可以算得一个郅治之世。就有大小臣工创议,请求帝喾举行封禅之礼。帝喾正在谦让未遑,忽有南方的官员奏道:“丹丘国前来进贡,使臣已到郊外了。”帝喾大喜,便和众臣商量招待他的礼节,命木正、火正前去办理。  过了多日,丹丘国使者到了,帝喾就令在殿庭延见,由火正领导,兼做翻译。丹丘国使者共有二人,一正一副,其余随从的总共六十多个。内中有八个人,用一个彩亭抬着一项物件,跟了正副使者同上殿来,其余的都留在外面。当时二使者上殿之后,见了帝喾,行过了礼,就说道:“小国僻在南方,向来极仰慕中华的文化,只因路途太远,不能前来观光,甚为缺憾。  近年风调雨顺,海不扬波,小国人民意想起来,一定中华又出了一位大圣人才,才能如此。小国君主本想亲自前来朝见的,只因政务甚忙,一时找不出摄政之人,只能略备一项不中用的东西,特饬陪臣等前来贡献,聊表远方小国的敬意,伏乞圣人赏收,小国人民不胜荣幸。”说罢,便回身叫那八个人将彩亭抬上殿来,安放在中央。二个使者掀开帷幕,从彩亭中捧出一件其赤如火的东西,仿佛是瓶瓮之类,恭恭敬敬送到帝喾面前。  早有帝喾侍从之臣将它接住,放在旁边几上。众人一看,果然是两大瓮,高约八尺,通体鲜红,鲜艳夺目,可爱之至,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更不知里面盛着些什么。  当下帝喾先慰劳了使者一番,又对于他国君称谢一番,又问那使者何日动身,走了多少路程,又问他国中政治风俗及一切情形。两个使者一一对答了,帝喾方才问那所贡的物件道:“这个叫什么名字?用什么制成的?”使者道:“是用玛瑙制成的,所以名字就叫玛瑙瓮。”帝喾道:“玛瑙是矿物吗?”  使者道:“小国那里玛瑙有好几种:一种是矿石之类,一种是马的脑质变成的,一种是恶鬼的血变成的。矿石生成的那一种品质极小,不能做大的器物。恶鬼血变成的那一种不可多得。  现在这个瓮是马的脑质做成的,尤其是稀罕之物。小国君主偶然得到了,不敢自私,因此特来贡献于中华圣天子。”帝喾听了,诧异之至,便问道:“马的脑质可以做器物吗?”使者道:“可以,可以。小国那里有一种人,能够听见了马的鸣声,或者看见了马的状态,就可以辨别它脑质的颜色。大概日行万里的马,及能够腾空飞行的马,它的脑子颜色一定如血一般的鲜艳,现在这个瓮,就是这种马的脑子所做的。能够日行千里的马,它的脑子一定是黄色。假使嘶鸣起来,几百里之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它的声音,那么它的脑子一定是青色。走到水里去,毛鬣一点都不濡湿,跑起路来,每日可以走五百里,那么它的脑子一定是黑色。力气甚大,并且善于发怒,这种马,它的脑子一定是白色。所以这一类的玛瑙,红黄青黑白,色色都有,并不算十分稀奇。不过红色的最难得,最贵重吧。”  帝喾听了这篇话,似乎不相信,然而他既然说得如此确凿,也不好再去驳他,只得又问道:“那么恶鬼之血变成的玛瑙又怎样的呢?”使者道:“这一类亦有两种:一种白色,一种赤色。赤色的生在小国野外,是小国本国恶鬼的血所变成的。至于白色的那一种,据故老传说,是中国的恶鬼血所化成的。当初中国闻说有一个圣人,叫作黄帝,和一个恶鬼的首领蚩尤氏打仗。那蚩尤氏部下的凶人恶魔妖魅,各种都有,并且不可胜计。后来黄帝用天兵天将将那蚩尤氏杀败了,连四方的凶人恶魔及各种妖魅一概杀戮净尽,填川满谷,积血成渊,聚骨成山。  几年之中,血凝如石,骨白如灰,膏流成泉,都汇集到小国那边去,所以小国那边有肥泉之水,有白垩之山,远望过去峨峨然和霜雪一般,这种山水的里面白玛瑙甚多。所以陪臣知道,白色的玛瑙是中国的恶鬼血所化成的。”帝喾道:“汝这种话可信吗?”使者道:“小国那边故老相传是如此说的,究竟可信不可信,陪臣亦不知道。不过肥泉之水,白垩之山,明明都在,山下水中又常常有白玛瑙发现,证据凿凿,想来一定是可信了。”  帝喾听了,也不再和他分辩,又问道:“那么贵国矿石质的玛瑙有几种呢?”使者想了一想,才说道:“据陪臣所知道的共有六种:一种红色,里面含有枝叶和五色的缠丝,仿佛同柏枝一样,这种叫作柏枝玛瑙。一种黑色与白色相间,叫作金子玛瑙。一种质理纯黑,中间夹杂白色和绿色的,叫作合子玛瑙。还有一种,正面看起来莹白光彩,侧面看起来仿佛和凝血一般,这种叫夹胎玛瑙,最可宝贵。还有一种,叫作鬼面青,它的颜色是青中带黑,有的中间杂以红色,同蜘蛛丝一样,尤可珍贵。我们小国那边竟不大有。听说中国西北方这一种出产得最多,不知是不是?还有一种颜色正红,一些瘢点都没有,小国那边就叫它真正玛瑙,因为它是南方之正色的原故,出产亦最多,不过品质大的竟没有。以上六种,都是陪臣所知道的。  此外,有无遗漏,不得而知了。”  帝喾听了,觉得他于玛瑙一类的矿石的确大有研究,与刚才那一番荒唐之话大不相同,又不胜诧异。当下又问道:“这个玛瑙瓮既然是马的脑子做成的,那么贵国的人都曾得制造玛瑙器具了,如何制造法,汝可知道吗?”使者道:“小国的这种玛瑙器物不是人工制造的,是鬼工制造的,所以如何制造法,陪臣实在不得而知。”  帝喾听了,尤其诧异,便问道:“鬼是个无形无质的,如何能够制造?贵国人有何种法力,能够驱使鬼物呢?”使者道:“小国那里有一种鬼,叫作夜叉驹跋之鬼,它的性质最喜欢制造玛瑙器具,尤其喜欢用红色的玛瑙来制造成瓶瓮盂碗之类。它轻易不肯露形,有时人遇到他,就倏然隐去,亦从不向人作祟作害。人要叫它制造玛瑙器具,亦不是用法术驱遣它的,只要将玛瑙放在一间暗室之中,向空中祝告说:‘我要制造一种什么器物,务请费心’等话,过了几日去看,一定已经制造好了。还有一层,小国那边这种夜叉驹跋之鬼不但能够制造瓶瓮盂碗之类,而且能够制造各种乐器,并且极其精妙美丽。中国的人凡有到小国那边去的,都愿拿出重价来买几个使用。一则物件真可爱,二则出门出路,游山过水的人,有了这种夜叉驹跋所制造的东西在身边,一切魑魅之类都会得望之而远避。  还有这么一项伟大的功用,所以这次小国君主特地选了这件东西来贡献,固然因为它难得,或者于圣主有相当的用处,亦未可知。”  帝喾听了,觉得又是一篇鬼话,亦不追究。再问道:“现在这瓮里面盛的是什么?!’使者道:“是天上降下来的甘露,服之长生。小国君主在国内造起一个高台,台上安放一个承露盘,积之多年,方才得到少许,现在盛在瓮内,谨敬奉献,恭祝圣主万寿无疆!”帝喾称谢道:“承汝主如此嘉惠,实在可感之至!汝归去之后,务须着实为朕道谢。”使者连称不敢。  当下帝喾就叫火正设宴款待,后来又叫他陪着往各处游玩,以表显上国的风景。过了月余,使者告辞。帝喾备了许多贵重物件报答丹丘国王,对于两个使者及随从的人都厚加赏赐,并饬人送他们出境。那些人都欢欣鼓舞而去。  这里帝喾就将那玛瑙瓮供藏在太庙里,以示珍重。又取了好许多甘露,分赐与众臣。众臣尝过了,其味如饴,无不称谢称贺,都再拜稽首说道:“现在帝德被于殊方,如此远的丹丘国都来贡献珍物,这是前古所无的。依臣等看起来,那封禅大典实在可以举行了。”帝喾听了,兀自谦逊。后土句龙道:“臣闻古代圣帝功成之后,都先作乐,乐成之后,以祀上帝,以致嘉祥。如今帝既不肯封禅,何妨先作乐呢?”帝喾道:“还以汝的说话为是。不过要作乐,必须先要有精于乐理的人,汝诸臣意中可有这个人吗?’’木正道:“臣属下有咸黑,颇精乐理,可以胜任。”水正熙道:“后土句龙之子有倕,善于制造乐器,臣可以保举。”帝喾大喜,即刻命二人以官职,叫他们前去办理。帝喾无事之时,常常到那里去看看,和他们二人谈谈。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47: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四个妃子,姜嫄生弃之后,又生了一个,名叫台玺。简狄只生了一个契。庆都亦只生了一个尧。常仪生了一个帝女和一个挚。后来帝喾又纳了两个宫人做侧室,一个生了两子,大的名叫阏伯,小的名叫实沈。一个生了三子,长的名叫叔戏,次的叫晏龙,小的叫巫人。除出庆都母子久住在外边不曾回来外,其余三妃、两侧室、九个儿子聚在一处,雍雍熙熙,倒也极家室天伦之乐。只有常仪,因为帝女失身非类,生死不明,时时悲思。虽经姜嫄等百般劝慰,终解不了她的愁闷,这也是母子天性,无可避免的。  一日,正在独坐伤怀的时候,只听见外面宫人报道:“帝女回来了。”常仪吃了一惊,诧异之极,刚要详问,只见许多宫人已拥着一个服式奇异的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见常仪,就抢过来,一把抱住,双膝跪地,放声大哭。常仪仔细一看,只看她面庞、声音、态度的确是帝女,不过肌肤消瘦得多了。再加以所穿的是个独力之衣,所系的是个仆鉴之结,膏沐不施,形状憔悴,不觉惊喜交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又看见帝女这样大哭,也禁不住痛哭起来。这时候早惊动了一宫之人,姜嫄、简狄、挚、弃、契、台玺诸兄弟都跑了过来。便是帝喾正在退朝之后,得到这个消息,亦急忙跑来。大家看见这种情形,都禁不住垂下泪来,一室之中,充满了悲哀之气,仿佛与帝女失去的那一日的景象差不多。  过了一会,还是帝喾止住他们,叫不要哭了。帝女见是父亲,方才止住悲声,走过来参见了,又和诸母亲及诸兄弟见过了。帝喾叫她坐下,便问她那日以后的情形。帝女还是抽抽噎噎的一面哭,一面说道:“女儿自从那日被盘瓠背了出门以后,身不自主,但觉忽高忽低,总在那丛山之中乱窜。女儿那时早把生死两个字置之度外,所以心中尚不十分慌。只见两旁木石如飞如倒的过去,不知道窜过了几个山头,又不知道窜过了几条大河,天色渐渐昏黑了,忽然到了一个石洞那石洞很宽很大,寻常最大的房屋,大约总比它不上盘瓠到此,才把女儿丢下。  女儿那时惊忧饥饿,真疲倦了,不能动作,不觉昏昏睡去。及至醒来,一轮红日照进洞里,想来已是第二日了。却见盘瓠口衔一个大石碗,碗中满盛着清水,到女儿面前放下,要女儿喝。  女儿正是饥渴,就勉强喝了两口,那精神才渐渐回复。细看那洞里面,远远有一张石床,另外还有石灶、石釜,并各种器具之类甚多,不过都是石做的。女儿到此,痛定思痛,心想:前回山膏所骂的那句话,不料竟给它说着了,真是命该如此,亦没得说。不过撇下了祖母、父亲、诸位母亲和诸位兄弟,独自一个在这荒山石室之中,与兽类为偶,真是最惨酷之事。自古以来的女子,同女儿这一样的遭际,恐怕是没有的。想到这种地方,寸心如割,几次三番要想寻个自荆但是盘瓠非常有灵性,总是预先知道,总是预先防备,所以不能如愿。最难过的,盘瓠虽懂得女儿的话,女儿却懂不得盘瓠的话,无可谈讲,尤其气闷。有一日,盘瓠忽然有许多时候没有到石室里,女儿正在怀疑,哪知到了夜里,它竟又背了一个人进来,女儿倒大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就是伺候女儿的那个宫女。”  大家听到这里,都诧异起来,说道:“原来又是它背去的,所以无影无踪,总寻不着。”帝喾又问道:“那么后来怎样呢?”帝女道:“那时宫女看见了女儿,亦是惊喜交集。后来女儿细细地问她,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的为了女儿悲愁,又如何的叫大众追寻,又如何寻到女儿的一块巾帨,又如何的大雾迷路,不能前进。女儿听了,愈加悲伤,原抵配与宫女商量,要想两个人下山,寻路回来的,不过走出石室一望,早已心慌腿软,原来那边山势既高,一面是下临绝壑,一面亦是崎岖险阻,绝无路途,想来自古以来,从没有人走过的。况且女儿和宫女又都是生长闺门,此等山路如何能走呢?还有一层,盘瓠每日总是伴着,绝少离开的时候,因此逃走的这一层亦只能作罢。  不过自此之后,有了一个宫女作伴,可以谈说商量,比到前数日颇不寂寞,亦只能就此延捱过去。”  常仪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言道:“你们的吃食哪里来的呢?”帝女道:“总是盘瓠去衔来的,或者野兽,或者飞禽,狼獾狐兔虎鹿雉鸠鸽雀之类,无所不有。大约它每日总去衔一件来。”常仪道:“你们是生吃得吗?”帝女道:“不是,是熟吃的。那边洞中原有石灶、石釜之类,连其他器具,及取火的器具,种种都齐,不知道它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所以女儿有时候想想,实在是神异,或者竟是天数了。”常仪道:“你们两个做这种烧煮洗剥的事情,做得惯吗?”帝女道:“起初亦很觉困难,不过事到其间,亦无可如何,只能硬了头皮做,做了几个月,亦渐渐熟习了。所欠缺的,就是没有盐,味道太淡,甚难下咽,久而久之,才成习惯。”  说到此处,帝喾忙拦住她道:“这个且慢说,后来到底怎样?此刻汝又怎能回来呢?”帝女把帝喾这一问,不禁涨张了脸儿,低下头去,半晌才说道:“自此之后,不知隔了多少日子,女儿与宫女两个都有孕了。大约有三四年光景之久,女儿连生三胎,每胎两男两女,总共六男六女。宫女也连生三胎,每一胎一男二女,总共三男六女。”帝喾忙问道:“所生男女都是人形吗?”帝女道:“女儿生的都是人形。宫女生的女子是人形;只有三个男子,虽则都是人形,但有一条狗尾,颇不好看。”帝喾道:“现在他们都在哪里?”帝女道:“都在山洞之中。”帝喾道:“那么汝怎样能够寻来呢?”帝女听了,又哭起来,说道:“女儿自从失身于盘瓠之后,生男育女,渐渐相安。盘瓠的说话女儿亦渐渐了解了。盘瓠虽则是个异类,但是待女儿甚好,待宫女亦好。女儿常和它说:‘你既然要我做妻子,不该应弄我到这种地方来,使我受这种苦。我有祖母、父母,不能侍奉,我有兄弟、亲戚,不能见面,未免太刻毒了。  ’它对于女儿的这种话亦不分辩。不过说,将来自有归去之一日,叫女儿不要性急。女儿问它到底几时可以归去,它又摇摇头不说,这种经过,不知道好几次了。有一日,它忽然不饮不食,只管朝着女儿和宫女两个呜呜的哭,女儿问它为什么原故,它说,同我们夫妻缘分已尽,不久就要分离了。女儿和宫女听了它这句话,都大吃一惊,忙问它道:‘为什么要分离呢?分离之后,你又要跑到哪里去呢?’哪知它只是呜鸣的哭,不肯说出来。后来女儿问得急了,它才说出一句,叫作天意如此,无可挽回。当时女儿等虽则失身非类,但是多年以来,情同夫妇,听说它要走,如何放得下呢,就问它道:‘你走了之后,撇下我们和一班儿女在这里,叫我们怎样呢?你既要走,何妨带了我们同走,何必一定要分离呢?’盘瓠说:‘这个不能,种种都是定数,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天数难违。好在我从前和你说,你还有归去之一日,现在这个日子就要到了,你何必愁呢?’女儿当时听了这话,更加诧异,便又问道:‘你在这里,或者你还能够送我们回去。现在你要去了,剩我们两个和一班小孩在此,此地又是一个绝境,多年以来从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儿,叫我们怎样回去呢?’盘瓤道:‘凡事都有天定,天数要叫你回去,自然到那时有人指引你,何须过虑呢。至于你们没有回去之前,所有粮食我都已预备好,就在这石屋后面,你们只要安心等待,一切不必担忧。’女儿等见它说得如此确凿决绝,无可再说。哪知到得第二日,盘瓠果然一去不复返了。女儿等料想寻亦无益,只好听之。寻到石屋之后,果然堆着无数食物,也不知道它甚么时候安放在那里的,然而计算起来,不到一年之粮。究竟这一年内,能否有机会可以回家,正不敢说。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按着盘瓠的说话安心度日,静待天命。哪知有一日,女儿一个长子名叫自能的,忽然直往山下乱跑,呼之不应,等了许久,不见回来。女儿没法,只得将其余的男女交付宫女代管,独自一人下山去找,一直走到山脚下,这是女儿这几年来从没有到过的地方。哪知自能刚从前面回转来,手里拿着一件不知什么东西,离自能前面约五六丈路,仿佛一个男子匆匆向那面跑去。这又是这几年来初次遇到的一个人。自能走到面前,女儿察看他所拿的东西,原来一张本处的地图,非常工细。女儿问自能哪里来的,自能回转头,指指向那面跑的男子,说道是那男子给他的。女儿又问自能:‘那男子给你地图的时候,怎样和你说呢?’自能道:‘他叫我拿了这张东西去见外祖。’女儿听了这句话,知道盘瓠的话要应验了,急忙和自能跑回石洞中,与宫女商量,并将地图展开观察。只见图上注得明明白白,从山上起身,到何处转湾,到何处又须转湾,到何处才有市镇,不过到了这个市镇,此外就没有了。宫女道:‘是呀,只要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就有方法好想了。’于是商量动身之法究竟如何动身呢?统统同走吗?,两个弱女子,带了二十几个小男女,有几个年纪甚小,万万走不动,就使走得动,亦实照顾不到。况且还有三个是有尾巴的,路上假使有人疑心起来,欺侮凌辱,那么又将如何?还有一层,这班小男女极善吵闹,实在是野性难驯。平日在山洞里已经不容易制服,一旦到了外面,假使闯起祸来,那么又将如何?所以统统同走一层,实在办不到。至于女儿一个人动身独走,荒山旷野,千里迢迢,实在有点心慌,亦是做不到的。假使同宫女同走,撇下了一班小男女在洞里,听他自生自灭,那更无此办法,问心亦所不忍。后来决定了,由女儿带两个年纪最长,身体较健的男孩陪伴女儿同走,其余的多留在洞中,由宫女抚育,约定一到亳都之后,即刻去迎接他们同来。哪知到了动身的那一日,十几个小男女一齐哭吵,说道:‘要去都同去,要不去都不去。’女儿没法,气得一个死,只得硬着头皮说:‘都去吧,都去吧。’但是粮食问题,衣裳问题,一路都是不可少的。两个大人总还可以勉强多带些,二十几个小男女的衣食都要两个大人兼带,那是已经为难了。况且还有几个尚须提抱之小孩,顾了行李,顾不得小孩;顾了小孩,顾不得行李,真是难之又难!后来一想,只好一个不同走,女儿独自一人走吧。幸喜得下山之后,走了不到两日,就遇着移家的两夫妇,刚才经过此地,起初见了女儿的装束以为是野人蛮女,很不肯和女儿接近之意。后来经女儿细细将情形告诉了他们一番,他们才愿意与女儿同行,一路招呼,并且非常优待。直到了云梦大泽旁边,他们住下了,又相帮女儿到处招呼,寻人伴送。那边百姓知道女儿是个帝女,并且知道有盘瓠背去之事,大家都来馈送食物或川资,或者情愿陪送一段路。所以女儿从那边直到这里,虽则走了一两个月,但是很舒服的,这都是父亲恩德及于百姓之故呀!”  正说到此,忽然问道:“今日祖母和三母亲何以不见?”  众人见她原原本本的叙述,正在听得出神之际,忽然给她这么一问,不觉都呆住了。停了一停,常仪就告诉她说:“三母亲回母家去了,太后已经去世了。”帝女听了,吃了一惊,那眼泪又不禁直淌下来,急急问道:“几时去世的?患什么病?”  常仪就将所有情形都告诉了她。帝女愈听愈凄惨,听完之后,又放声大哭起来,说道:“女儿向来承祖母异常钟爱的,离开了多年之久,今朝邀天之幸,得回家乡,满拟依旧和从前一样,承欢膝下,弥补这几年的缺陷。不料祖母竟为我而死,可不是要使我恨死惨死吗!”  这时提起了太后,大家都不禁哭起来。帝喾在旁边引起了终天之恨,尤其泣不可抑。过了一会,还是简狄含着泪来劝帝女道:“你可不要再哭了,一则你沿途劳顿,伤心过度,恐怕损害身体;二则太后去世,帝亦悲伤之至,到现在才有点停止,你不可使帝再伤心了。”帝女道:“女儿这几年里总是终日以泪洗面,损害身体的一层,只好不去管它。至于女儿的这种境遇,二母亲想想看,怎能够不伤悲?”帝喾一面拭泪,一面立起身来,说道:“罢了,罢了,以前的事,都不必去提它了。  汝那个地图还带在身边吗?可交与朕,再写一信给宫女,朕立刻饬人去接她们到此地来,何如?”帝女收泪道:“承父亲如此,那是好极了。不过地图在外边行李里,停一会,等女儿信写好之后,一同检出,送交父亲吧。”帝喾道:“如此亦好。”遂往外而去。  这里姜嫄、简狄、常仪等就和帝女问长问短,多年阔别,劫后余生,自然分外的亲热。有好几个小兄弟都是近来生的,尚未见过,都上前见过了。常仪又到里面拿出一套衣裳来,叫帝女将独力之衣换去,一面说道:“这套衣裳还是你从前的呢,你认识吗?可怜我自从你遭难之后,回到这里,看到你剩下的这些衣裳用具,实在难过之至,几次三番要想分给宫人,不愿再放在眼面前了。然而仔细想想,终究不忍,硬着头皮,年年的替你收拾晒晾。看到这几件衣裳,仿佛如看见你这个人一般。  不想你今朝果然能够回来,依旧穿这几件衣裳,这真是皇天保佑。”说到此处,禁不住那眼泪又和珍珠一般籁籁的下来,帝女亦哭起来了。姜嫄忙打岔,指指那独力之衣,问道:“这种衣服是哪里来的?”帝女道.‘‘女儿在石洞中住了几时,衣服只有这随身几件,又垢又敝,实在困苦不堪,便是那宫女也是如此。后来走到洞外,偶然看见一种野草,仿佛和葛草一般,采来考验起来,的确相类。女儿从前在宫中曾经听见大母亲讲过,并且看见制过织过,所以颇有点经验。因此同宫女商量,就拿了来试试织织,果然成功了一种布,不过没有器具,纯是手工,所以粗拙到这个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改良而又改良了,当初还要难看呢。”说罢,走进房中。  宫人早将浴具等备好,帝女洗过了浴,换好了衣服,又梳栉了一回,然后写了一封给宫女的信,报告别后一切情形,叫她见信之后,就领这批男女回来。又在行李之中寻出地图,叫宫人一并送与帝喾。帝喾将地图展开一看,只见那地图画得虽然详细,但只有从石洞到村镇的一条路,显系这图是专为帝女归路而画的。画的是什么人?送的又是什么人?盘瓠的长子自能向来不跑下山,何以这日不听母命,直跑下山?又何以巧巧与那送图的人相遇?帝喾将这几点联想起来,再合之上次的大雾拦阻,决定其中不但是个天意,而且冥冥之中竟还有鬼神在那里往来簸弄。但是这种簸弄究竟是祸是福,不得而知,只能顺势顺理做过去就是了。当下帝喾想罢,就叫了一个素来和宫女相识之人,随同许多人星夜往南方而去。  过了数日,帝喾正在视朝,只见木正出班奏道:“昨日臣属下有人从东海回来,说道在那边遇到柏昭老师,叫他转致问候帝的起居,特谨奏闻。”帝喾听了大喜道:“朕即位之后,就叫人到扶桑去问候,哪知柏老师已不在扶桑了。后来又几次饬人去探听,都说不曾回来,哪知老师却不在西海,而在东海,那自然寻不着了。但不知老师在东海是久住,还是偶然经过?  汝那个属官知道吗?”木正道:“据那属官说,柏老师住在那边已有好许多月,将来是否长住,不得而知。”帝喾想了一想,说道:“那么朕明日就去访老师吧,多年不见了。”木正道:“何妨就叫臣的那个属官去请他来呢?”帝喾道:“那个不可,柏老师是朕的师傅,并且未曾做过一日的臣子,哪里可去请呢,还是由朕亲自去拜为是。好在此刻朝中无事,来往不过数月,轻车简从,亦没有什么不便。”说罢,就决定次日起程。  司衡羿带了几十个卫士随同前往。一切政务,仍由众臣工共同处理。  且说帝喾这次出门,并非巡守,所以沿途亦别无耽搁,不过一月,已到东海之濒。哪知事不凑巧,柏昭已渡过海去了,到哪里去,却又探听不出。帝喾不胜嗟怅,驻车海边,望洋而叹,便问那土人道:“海外最近的是什么地方?”土人道:“最近是颛顼国,再过去是羲和国。”帝喾听到“颛顼国”三字,猛然想起一件事,便向羿说道:“当初颛顼帝有一个儿子,名叫伯偁,亦叫伯服,就是现在火正祝融的嫡亲伯父。自少欢喜出游,后来竟一去不返。朕即位之后,到处访问,仿佛听见说他已跑到海外,辟土开疆,自立为一个国王了。现在这个颛顼国不知是否他所立的?朕想就此渡海过去看看,兼可以访问柏老师的踪迹,汝看何如?”司衡羿道:“这个甚好。老臣于陆地山水跑的多了,西海亦去过,只有这东海的风景还不曾见,借此随帝游历,长长见识,多个经历,亦甚有趣。”土人在旁说道:“帝要渡海,恰好明日有船要出口,帝何妨就此同去呢。  不过帝的从人太多,一只船恐怕局促,再叫他们多开一只吧。”帝喾道:“这个不妨,联的从人可以少带几个去,倘能专开一只尤好,将来朕可以从重酬谢。但不知渡过去要几日?”土人道:“如遇顺风,十日可到。倘遇逆风,则不能定。”帝喾沉吟了一回,决计渡海,于是就叫土人前去定船。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51:0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次日,帝喾等一齐登舟泛海,恰好遇着顺风,那船在海中真如箭激一般,四面一望,不见崖涣。帝喾暗想:“我曾祖考黄帝创造舟楫,创造指南针,真是利赖无穷!假使没这项东西,茫茫大海,怎能够飞渡过去呢!”过了八日,果然远远已见陆地,舟子欢呼道:“这回真走得快,不到九日,已经到了,这是圣天子的洪福呢!”天色傍晚,船已泊岸,早有颛顼国的关吏前来检查行李和人数,并问到此地来做什么,帝喾的卫士一一告诉了他。那关吏听说是中华天子降临,诧异到万分,慌忙转身飞奔去报告他的长官。这一夜,帝喾等依旧宿在船中。  次日黎明,只听得岸上人声杂沓,并夹以鼓乐之音。帝喾急忙起身,早有从人来报说:“颛顼国王率领了他的臣民前来迎接了。”帝喾听了,非常不安,忙请那国君登船相见。颛顼国王定要行朝见之礼,帝喾谦让再三,方才行礼坐下。帝喾先说明来意,又细问他建国的历史,才知道他果然是伯偁的孙子。  伯偁开国到现在,已有八十多年。颛顼帝驾崩的时候,伯偁早死了,传到他已经第三世,排起辈行来,颛顼国王是帝喾的堂房侄孙。于是,那国王益发亲敬,一定要邀帝喾到他宫里去住几日。帝喾不能推却,只得依他。于是,颛顼国王亲自带领了他的臣民做前导,帝喾坐在一个极笨重的车上,一路鼓乐拥护着过去,司衡羿和卫士、从人亦都拥护在一起。帝喾四面一望,早知道这个国是很小很贫苦的,大约不过是个小岛吧。  不一时,已到宫中,一切装饰,果然都极简陋。颛顼国王请帝喾在居中坐了,又吩咐臣下招呼司衡羿等,又叫人去查询各处关吏,两月之中有没有一个中华人姓柏名昭的到本国来过。两项吩咐已毕,才来陪侍帝喾,说道:“小国贫苦,又不知圣帝驾临,一切没有预备,很简慢的。”帝喾谦谢了几旬,就问他道:“此处物产不多吗?”颛顼国君道:“只有黍最多,其余都很欠缺,要向邻国去买。”帝喾道:“此地与哪一国最近?”颛顼国王道:“羲和国最近。”帝喾道:“那国丰富吗?”颛顼国王道:“比小国要丰富得多。”帝喾道:“此地民情很古朴,共有多少人?”颛顼国王道:“小国民情很鄙陋,总共只一千五百多人。”帝喾道:“羲和国民情如何?”颛顼国王道:“他的人民很智慧,善于天文,有几句诗是他们精神的表示,叫做‘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夫蒙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听了这几句诗,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民情了。”帝喾听了,不胜诧异,暗想:“海外小国,竟有这样的学问,真难得了!”当下又问道:“羲和国离此有多少路?”颛顼国王道:“他们共有好几个岛,最大的一岛名叫畅谷,是他国都之所在,离此颇远。最近的一岛名叫甘渊,离此地不过半日程。那岛上有一个甘泉,风景颇好,帝如有兴,可以前往游玩。”帝喾道:“那亦甚好。”于是又谈了一会,就进午膳。除黍之外,略有几项鱼肉,要算他们的珍品了。  膳后,国王就陪了帝喾等上船,渡到甘渊。天尚未晚,只见他们无数人民皆在海边,男女分行,面西而立。帝喾甚为诧异,不知他们是做什么。颛顼国王道:“这是他们的风俗,每日日出日入的时候,都要来迎送的,早晨在东岸,晚间在西岸,名叫浴日,亦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帝喾仔细一看,他们人民文秀者多,内中一个年轻女子,很是庄端,又很姝丽,是有大福之相,不觉称奇,暗想:如此岛国,竟有如此美人,真是芝草无根了!因此一想,不觉看了她几眼,哪知颛顼国王在旁,见帝喾看那女子看得出神,起了误会,以为有意了,便暗地饬人去和那女子的家属商量,要他将女子献与帝喾。一面仍陪了帝喾,到甘泉游玩一回。  那甘泉在山坳之中,其味极甘。登山而望,海中波浪如浮鸥起伏,荡漾无常,中间夹以日光穿射,又如万点金鳞,闪铄不定,风景煞是可爱。隔了一会,斜阳落于水平线下,顿觉暮色苍茫,浮烟四起,羲和国人民亦都归去了。大家急忙回到船中,那时,颛顼国王遣去商量的使者亦回来了。那女子家属听说中华天子要娶他女儿为妃,非常愿意,就是那女子亦愿意了,约定明日送来。颛顼国王大喜,但是仍旧不与帝喾说明。这一夜,大家都住在船里。  到了次日,船回颛顼国,早有人来呈报国王道:“各处关吏都已查过,数月之中,并无中华人柏昭来过。”帝喾道:“既然不在此,朕回去吧。”颛顼国王固留不住,恰好那羲和女也送到了。帝喾问起原由,不禁大惊,忙说道:“这个不行,万万动不得!朕偶然来此一游,娶女子而归,外国之君知道了,必定说朕是个好色之徒,专为猎艳而来,哪里可以呢!”颛顼国君道:“这是臣的一点微忱,她家属又非常愿意,并非帝去强迫,有什么要紧呢?况且羲和国女子极重名节,她既来此,忽又退回,使她难堪,以后不能再嫁,岂不是倒反害了她吗!”帝喾一想,这事太兀突了,然而事已至此,无法可施。转念一想:“凡事皆有天数,或者这也是天数之一种,亦未可知,姑且收纳了吧。”当下就收纳了。一面与颛顼国王道谢作别,转舵而归。  这一次却是逆风,路上日子耽搁甚多,回到东海,已有月余了。那羲和女子资质很聪敏,帝喾给她起一个名字,就叫做羲和。后来十年功夫,连生十子,都以甲乙丙丁做小名,所以史传上面载着说“羲和生十日”,就是这个解释。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喾回到东海边,因柏昭既寻不着,就急急回去。到了亳都,进宫之后,只见无数小孩子在院中乱窜,有的扒到窗上去,有的躺在地上,衣服都是斑斓五色,口中的话亦是叽叽咕咕,一句不可懂。看见帝喾和羲和走进来,大家便一拥上前,或是牵衣,或是抱腿,有几个竟用拳头来打。左右的人喝他们不住,推开了这个,又来了那个。羲和初到,便碰到这种情形,吓得真莫名其妙。帝喾亦无可如何,料想必定是盘瓠的子孙到了。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恰好帝女跟了姜嫄、简狄、常仪等出来迎接,看见了,大喝一声,那些小孩顿时四散奔逃,一霎时不知去向。帝喾等方才进内坐下,先指引羲和与姜嫄、简狄、常仪等相见。行过了礼,又将路上大略情形说了一遍,便问帝女道:“他们是几时来的?”帝女道:“来了第六日了,野性未除,吵得个不了,几乎连房屋都被他们拆去。看见生人就要欺侮,所以几个小兄弟这几日来只好隔绝,不让他们见面,似此情形如何是好?女儿看起来,只好将他们仍旧撵回去,或者挑一所房屋,将他们关禁起来,才是方法,否则恐怕要闯祸呢!  女儿为着这件事,连日与诸位母亲商量,真无良策,专盼父亲回来处置。”帝喾道:“他们既具人形,必有人心,或者因为生长山野之中,与社会从没有接触过,所以发生这种野性,亦未可知。朕想只能慢慢地设法教导,使他们识字读书,范之以礼貌,或者可以变化他们的气质。汝不必这般性急,且待朕来想法吧。就是一层,人数太多,合在一处,实在不宜。第一必须要分他们开来,才有办法,合在一堆,恐怕就是教导,亦无效的。”帝女道:“女儿看起来,恐怕有点难,他们这种桀骜野蛮之性在人与兽之间,是不容易使他变化的,父亲既是这样说,且试试看。如果将来能够成一个人,真是父亲如天之德了!”帝喾道:“刚才情形看起来,汝大声一喝,他们就逃走,似乎见了汝还有惧怕。对于宫女呢……”。说到此际,用眼四面一望,就问道:“宫女何以不来见朕?她是同回来的。”帝女听了这一问,顿时脸上露出一种凄怆之色,扑簌簌又掉下泪来,说道:“宫女没有同回来,据说她已化为石头了。”帝喾诧异之至,忙问道:“岂有此理!人哪里会化石头呢?在半路上化的吗?在山洞里化的吗?怎样一来会化石头?”帝女道:“据说是在山上化的,至于怎样会化石头,到此刻总想不出这个理由。”  帝喾听了,沉吟了一会,又问道:“还是在我们迎接的人未到以前化的呢?还是在迎接的人到了之后化的?”帝女道:“是在我们迎接的人未到以前化的。”帝喾道:“我们迎接的人既然没有到,怎样知道她是化为石头呢?或者因为汝久无音信,下山寻汝,迷失路途,或为野兽所吞噬,都是难说之事。  人化石头,决无此理,朕总有点不信。”帝女道:“不是化了一块石头,竟是化成一个石人。据那迎接的人回来说,身材面貌,种种确肖,一切都没有改变,看过去俨然可以认识。不过,不动不摇,抚摸她的身体,冷而且硬,竟是个石质罢了。”  帝喾听到此处,愈加诧异,就叫宫人立刻去宜召那个迎接人来。过了一会,那人到了,帝喾便问道:“汝等去接盘瓠的男女,怎样一回事?其中详细情形可说与朕听。”那人道:“臣等到了沅江方面,按照地图,果然寻到一座山,半山中间,果然有一个极大的石洞。洞内洞外有十几个小孩,在那里跳跃嬉戏,看起情形,都不过七八岁光景。臣等知道一定是了,就跑过去问他们话。哪知他们都不懂,一齐向石洞里逃进去。臣等追踪进去,只见那洞里除出几个小孩之外,并无一个大人。  那些小孩看见臣等进洞,有些躲向洞的暗陬去伏着,有几个乘隙逃出洞外去了。臣等见寻不到宫女,和小孩子又无可说,只得退出洞外,向各处找寻。料想宫女不过暂时出外,总在此洞附近,不久总要回来的。哪知等了许久,不见踪迹,到处寻喊,亦杳无影响,臣等不胜怀疑。忽见对面山上有许多孩子在那里乱跑,臣等即忙赶过去,那些小孩看见了臣等回身便跑。臣等跟随过去,又走了好几里路,只见远远一个大人立在山坡上,臣等以为一定是宫女了,哪知这些小孩都已跑到那人身边,团团围绕,或是牵,或是推,或是哭叫,但是那个人总是兀然不动。臣等甚为诧异,渐渐走近,见那人的身材的确是个女子。  又走近些,觉得那状貌的确是个宫女。当时极口大叫,那宫女也不应,也不回头。及至走到面前,仍是如此。仔细一看,原来她的面色已经和石头一样了。用手去摸,其冷如冰,其硬如金,真个和石头无异!臣等此时惊异之极,也不知是什么原故。  当时大家商量,无法可施。后来决定,索性连石人找了回来吧,可以做个凭证,大家研究研究,广广见识。哪知众人用尽气力,总扛她不动,原来石人和山石已经连成一块了。回头看那些小孩,因为臣等走到,早已四散跑开,看见臣等搬弄石人,他们都站远处观看,呼之不理。走过去时,他们又跑开了。臣等至此,都是一筹莫展。看看天色将晚,方才一齐会合,向山洞而去。他们这些小孩年纪虽小,那爬山越岭的本领却非常之大,臣等几乎跟他们不上,后来看他们都走进洞去。那时天已昏黑,洞中一无所见,只听见那些小孩都在里面呼叫争闹,亦不知道他们为着何事。臣等不便进内,只得就在洞外支帷露宿。后来大家商议,这些小孩言语既不通,接引又不能,宫女又化为石头了,无人管束,我们假使再用柔软的方法,要叫他们跟了我们同走,恐怕不能成功的。万一明朝仍旧是如此,环山追逐起来,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或者发生意外危险,那么何以回来复命呢?因此决定用强硬手段,臣等十余人,制伏二十几个小孩,只要不给他们逃出洞外,总有方法可想。到了次日,天尚未明,臣等就到洞外守候。过了多时,天大亮了,他们有几个醒来,看见臣等,慌忙爬起,发一声喊,要想逃走,禁不住洞口已经堵塞,只得大家陆续都向洞底藏躲。臣等多数人守住洞口,几个人手携干粮饼饵之类进去分给他们。他们起初一定不敢接收,后来有两个最小的接去吃了,大家才慢慢地接去吃了。但是个个狼吞虎咽,吃得甚多,想来可怜,大约有两日没得吃了。吃完之后,臣等和他们做手势,表示要与他们同走的意思,但是他们始终不懂。有几个大一点的,几次三番要想冲出洞去,幸喜有人把守,没有给他们逃出。臣等一想,照此情形,终非了局,只能实行强权,先将六七个大的都捉住了,用布捆住手脚,挟之而行。其余小的,逼定他同走,方才慢慢地下山。可是臣等有几个已经被他们拳打脚踢嘴咬,几乎体无完肤。下山以后,添雇人夫看守。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防备甚严,幸喜未曾失事,这就是臣等这次去迎接的情形了。”  帝喾听完之后,就说道:“原来如此,朕知道了,汝等辛苦之至,且去休歇吧。”那人退出,帝喾向帝女道:“照此说来,宫女化石之事是无疑的了。朕从前听人说,古时有女子望夫不至,而化为石之事,甚不相信,以为天下必无此理,不料现在竟有此事,可见凡事不可以一概论了。不过,宫女化石不在洞内洞外,而在相距甚远的地方,甚不可解。”帝女道:“女儿想过,或者为女儿一去,杳无音信,时常到那处盼望,因而化在那处的。或者因女儿的几个长男女不听宫女教训,宫女责备了他们一番,他们不肯服气,逃了出去,不肯回洞。宫女到处寻找不着,恐无以对女儿,因而忧愁焦急,就在那里化为石的,亦未可知。女儿前日问过那些孩子,据说不服教训,有两日逃走不归的事情是有之。依此看来,似乎第二层为近。然而石人无语,莫可究诘,这个疑团如何能破呢?”说到这里,不免又痛哭起来。帝喾忙安慰她道:“汝和宫女虽有上下的名分关系,但是数年以来,同处患难之中,情同姊妹。今朝她化为石头,汝的伤心亦是应该的。不过事已至此,无可如何,汝亦不必过于哀悼了。至于这些孩子,朕总替汝等设法,分别请人来教导,汝可放心。”说罢,起身出宫而去。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54:5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日,帝喾正在视朝之际,忽报有一道人自称赤松子,前来求见。原来这赤松子是个神仙,他在炎帝神农氏的时候曾经任过雨师之职,要天雨,天就雨;要天晴,天就晴;五日一雨叫行雨,十日一雨叫谷雨,十五日一雨叫时雨。当时百姓因为他有这样大本领,给他所下的雨叫作神雨。他善于吐纳导引之术,辟谷不食,常常吃些火芝,以当餐饭。他又喜欢吃枸杞实,所以他的牙齿生了又落,落了又生,不知道有几次了。他在神农氏的时候,常劝神农氏服食水玉,说是能够入火不烧的。但是神农氏没有工夫去依他,只有神农氏的一个小女儿非常相信他。他自从辞了雨师之职之后,遨游天下,遍访名山,神农氏的小女总是跟着他走,后来亦得道而仙去。  这位赤松子的老家是在云阳山下。他所常游玩的地方,是梁州西北、闽海之滨、震泽边的穹窿山和彭蠡之滨。他最欢喜住的是昆仑山,常住在西王母的石室之中,任是狂风大雨,他出来游玩,总是随风雨而上下,衣裳一点也不动,一些也不湿,所以真正是个神仙,这就是他的历史了。  且说帝喾是知道他的历史的,听说他来求见,非常欢喜,慌忙迎接他进入殿内。行礼既毕,推他上坐,赤松子却不过,只好在上面坐下。帝喾细看那赤松子,生得长身玉立,颜如朝霞,仿佛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不禁暗暗诧异,便说道:“垒久闻老仙人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今日难得鹤驾亲临,不胜欣幸之至,想来必有以见教也。”赤松子道:“山人前在令曾祖轩辕皇帝时,对于轩辕皇帝的成仙登天,亦曾小效微劳。  如今见王子功德巍焕,与轩辕皇帝不相上下,那么成仙登天,亦大有期望,所以山人不揣冒昧,前来造谒,打算略略有点贡献,不知王子肯赐容纳否?”帝喾听了,大喜道:“那么真是俊之万幸了!既然如此,俊就拜老师为师,以便朝夕承教。”  说着,就起身北面,拜了下去。赤松子慌忙还礼,重复坐下。  帝喾道:“弟子蒙老师如此厚爱,实属感激不荆不过弟子想想,从前先曾祖皇考功业何等伟大,天资又何等圣哲,何等智慧,尚且要经过多少困难,经过多少时间,才能成功。如今炎这样庸愚,不能及先曾祖考于万一,恐怕老师虽肯不吝教诲,亦终不渡脱这个凡夫俗骨呢。”赤松子道:“这个不然。  大凡一件事情,第一个做起的,总是烦难些,后来继起的,总是容易些。因为创始的人前无所因,后来的人有成法可考的原故。令曾祖黄帝前无所因,登仙得道所以烦难。现在既然有令曾祖黄帝的成法在前,时间又相去不远,所以并不会烦难的。”帝喾道:“那么全仗老师教诲。”赤松子道:“山人所知,还不过粗浅之法,并非大道,不足为训。现在拟介绍两位真仙,如能传授,那么登仙得道真易如反掌了。”帝喾忙问:“是哪两位真仙?叫什么法号?住在何处?”赤松子道:“一位就是令曾祖黄帝曾经问道的天皇,现住在梁州青城山。一位法号叫九天真王,住在雍州西面的钟山。王子此刻正在制乐,且等制乐成功之后,亲到那边去拜谒,必定有效的。”  帝喾大喜,就问道:“天皇就是天皇真人吗?”赤松子道:“不是,不是。天皇真人住在峨嵋山的玉堂,那天皇又是一个了。”帝喾道:“人间的尊荣,俊不敢加之于老师,恐反亵渎。  现在拟尊老师为国师,请老师暂屈在此,不知老师肯俯就吗?”赤松子道:“这亦不必。山人在神农氏的时候,亦曾任过雨师之职。现在王子既然因为山人在此,不可没有一个名号,那么仍旧是雨师吧。”帝喾大喜,就拜赤松子为雨师,又指定一所轩爽静僻的房屋,请他住下。  赤松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的吃食,除服饵丹药之外,一种是云母粉,一种是凤葵草,所以一切的供给,他都是不需要的。帝喾政务之暇,总常到那边去请教,学学服食导引的方法。  过了数月,咸黑来报,说道:“乐已经制作成功了。”帝喾就给这个乐取一个名字,叫六英。又叫水正熙到郊外去,建筑一所宫殿,名叫合宫。又选择一个演乐的日子,是第二年仲春的丁卯日。  又过了一月,合宫造成,其时恰值是孟春下旬,距离仲春月的丁卯日不过一句。咸黑报告帝喾,就定了甲子日开始演习,先将所有的乐器统统都搬到那里去,陈列起来。到得演习的那一日,帝喾大会百官,连赤松子也邀在里面,同到合宫。  只见那合宫建筑在平时祀天帝的一个圜丘的北面,四围都是长林大木。合宫之旁,绕以流水,有桥通连。当中一座大殿,四边无壁无门,殿内殿外陈列乐器,祥金之钟,沉鸣之磬,都挂在殿上,其余的或在两楹之旁,或在阶下。六十四个舞人,都穿着五彩之衣,手中拿着干戚、羽旄、翟龠之类,分列八行。  三十六个乐工,则分作六列,各司其事。赤松子一看,就称赞道:“实在制作得好!⑹翟谥谱鞯煤茫毕毯谇返溃骸澳车难屎芪潮。杏晔保嬉牙⒓恕S幸桓鋈耍难适つ惩虮叮车笔焙芟氡>偎闯邪煺庀畲蟮洌上а八蛔牛缓米靼铡<偈鼓歉鋈四芄焕矗敲凑婵梢酝ㄌ斓兀倒砩瘢档糜晔χ圃蘖恕!钡坂吩谂蕴ξ屎稳恕O毯诘溃骸罢馊嗣纸醒樱蛭诨频凼焙蛟龉纠种伲源蠹叶冀兴ρ印!钡坂返溃骸罢飧鋈松性诼穑磕晁暧姓饷闯ぃ舷氡厥且桓龅玫乐浚上щ尬拊担荒芮氲剿!?  赤松子笑道:“说起这个人来,山人亦知道,并且认识,果然也是一个修道之士,而且他于音乐一道确有神悟。他每次作乐的时候,拊起一弦琴来,地祇都为之上升;吹起玉律来,天神都为之下降;而且听到哪一国的乐,就能够知道它的兴亡治乱,真正可以算得是有数的音乐大家了。不过,他的心术却不甚可靠。只要于他有利,就是长君之过、逢君之恶的事情,他亦肯做,所以当时令曾祖黄帝亦不甚相信他,没有拿重大的职务去叫他做。假使他学问既然这样高,品行能够端正,那么令曾祖黄帝升仙的时候,早经携他同去,何至到现在还沦落人间呢!”帝喾道:“此刻他在何处?”赤松子道:“此刻他隐居在一座名山之中,修真养性,很像个不慕人间富贵的样子。但是依山人看起来,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照他那一种热中的情形,以后终究是还要出来做官的。怎样一种结果,很有点难说呢。  这次寻他不着,不去叫他来,据山人的意思,所谓‘未始非福’,亦并没有什么可惜之处。”帝喾听他如此说,也就不问了。  (后来这个师延到商朝末年的时候,居然仍旧出来做纣王的官,迎合纣王的心理,造出一种北里之舞,靡靡之音,听了之后,真个可以荡魄销魂,纣王的淫乐,可以说一半是他的诱惑。后来不知如何得罪了纣王,纣王将他囚在阴宫里面。到得周武王伐纣,师过孟津,他那时候已经放出来了,知道这事情有点不妙,将来武王一定将他治罪的,他慌忙越濮水而逃。谁知年迈力弱,禁不住水的冲击,竟溺死在濮水之中。一个修道一千几百年的人,结果终究如此,真是可惜!但是他究竟是修道多年之人,死了之后,阴灵不散,常在濮水的旁边玩弄他的音乐。  到得春秋时候,卫国的君主灵公将要到晋国去,路过濮水,住在那里,半夜之中忽然听到弹琴之声,非常悦耳。左右之人都没有听见,独有灵公听见,不觉诧异之极,就专程叫了他的乐师师涓过来。那师涓是个瞎子,瞎子的听觉异常敏锐,居然也听见了。于是灵公就叫师涓记出他的声调来学,学了三日方才学会。到了晋国之后,灵公就叫师涓把这个新学来的琴弹给晋平公听。哪知晋国有一个大音乐家,名叫师旷,在旁边听见了,忙止住师涓,叫他不要弹了,说道:“这是亡国之音,不是做君主的可以听的。”大家问师旷:“你怎样知道呢?”师旷道:“这个琴调是商朝师延所作的,他在纣王时以此靡靡之乐,蛊惑纣王。武王伐纣,他东走,死于濮水之中,所以这个琴声,必定是从濮水之上去听来的。先听见这个声音之国家,必定要削弱,所以听不得。”大家听了这番话,无不佩服师旷之学问。  照此看来,师延这个人做了鬼,还在那里玩弄这种不正当的淫声,真所谓死犹不悟,难怪赤松子说不用他“未始非福了”。  闲话不提。)  且说这个时候,各乐工已经将各种乐器敲的敲,吹的吹起来了。赤松子听了一回,又大加赞赏。忽然听见外面无数观看的百姓都一齐仰头在那里叫道:“好美丽的鸟儿!好美丽的鸟儿!好看呀!好看呀!”帝喾和群臣给他们这一叫,都不禁仰面向上一看,只见有两只极美丽的大鸟正在空中回翔,四面又有无数奇奇怪怪的鸟儿跟着。过了一会,两只美丽大鸟都飞集在对面梧桐树上,其余诸鸟亦都飞集在各处树上。这时候大家见所未见,都看得呆了,便是各舞人也都停止了。赤松子笑向帝喾道:“这最大的两只,就是凤凰呀!”帝喾惊异道:“原来就是凤凰吗?”大家听了,更仔细朝它看,赤松子便指示道:“凤凰有六项相像:它的头很像鸡,它的额很像燕,它的颈很像蛇,它的胸很像鸿,它的尾很像鱼,它的身很像龟。诸位看看,相像吗?”众人道:“果然相像!”赤松子道:“还有一说,头圆像天,目明像日,背偃像月,翼舒像风,足方像地,尾五色具全像纬,这个亦是六像。”帝喾笑道:“据俊看来,这个六像有点勉强,恐怕因为凤凰是个灵鸟,特地附会出来的,不如以前那六个相像的确肖。”赤松子道:“那么还有五像呢,试看它五色的文彩,头上的文彩仿佛像德字,翼上的文彩仿佛像顺字,背上的文彩仿佛像义字,腹上的文彩仿佛像信字,脸前的文彩仿佛像仁字。戴德,拥顺,背义,抱信,履仁,所以说它是五德具备之鸟。诸位看看还像吗?”大家仔细看了一回,说道:“这个虽则亦是恭维它的话,但有几处地方却非常之像,真奇极了!”  正说时,只听见那两只凤凰“即足即足”地叫起来了,旁边一群异鸟亦一齐都叫起来,仿佛两个在那里问话,其余在那里答应似的。赤松子又指着说道:“这个叫起来声音‘即即即’的,是雄鸟,就是凤。那个叫起来声音‘足足足’的,是雌鸟,就是凰。那边那些五色斑斓,尾巴极长的鸟儿名叫天翟,亦是很名贵,不可多得的,如今也跟着凤凰来了。”帝喾道:“俊闻凤凰为百鸟之长,所以大家都跟着它,仿佛臣子的跟着君主一般,这句话可信吗?”赤松子道:“这句话可信。凤凰一飞,群鸟从者以万数,所以仓颉氏造字,凤字与朋字同一个写法。梁州南方有一处山上,凤凰死了,群鸟每年总来吊悼一次,数百千只,悲啾啁唧,数日方散,因此大家将那座山叫作鸟吊山,古迹现在。山人游历到彼,曾经目睹,所以可信的。  不过世界上的神鸟五方各有一种。在东方的叫作发明,在南方的叫作焦明,在西方的叫作鹔鸘,在北方的叫作幽昌。这四种都在海外。我们中华人除出鹔鸘之外,都不能见。其实它们的能够使百鸟护从,亦是和凤凰一样的。因为凤凰是中央的神鸟,历史上常见,所以大家只知道凤凰为百鸟之长了。”帝喾道:“朕听见说,凤凰能通天祉、律五音、览九德。天下有道,得凤象之一,则凤凰过之;得凤象之二,则凤凰翔之;得凤象之三,则凤凰集之;得凤象之四,则凤凰春秋下之;得凤象之五,则凤凰投身居之。现在俊的德行并没得好,而凤凰居然翔集,实在是惭愧的。”赤松子道:“有其应者,必有基德,王子亦何必过谦呢。不过当初令曾祖黄帝的时候,凤凰飞来,山人听说是再拜迎接的。如今王子似乎亦应该向它致一个敬礼,以迓天庥为是。”帝喾听了,矍然的应道:“是是是。”于是整肃衣冠,从东阶方面走下去,朝着西面再拜稽首的说道:“皇天降祉,不敢不承命。”礼毕之后,停了一会,率领大众回去。 
    自此之后,那凤凰和群鸟亦就止宿在这些树上,不再飞去了。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0:59: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凤凰飞来之后,那些百姓是从没有见过的,真看得稀奇极了,有些竟长日的守着它看,只见它起来时候的鸣声,总是“上翔”两个字;停落时候的鸣声,总是“归昌”两个字;早晨的鸣声是“发明”两个字;昏暮的鸣声是“固常”两个字;日间的鸣声,是“保长”两个字。又看它,不是梧桐树不栖,不是竹实不食,不是醴泉不饮。飞起来时,大批异鸟天翟等总是跟着,没有单独飞过。那些百姓,几日之中竟把这种情形考查得清清楚楚,真个是圣世盛瑞了。  过了三日,正是作乐享上帝的正日,帝喾和群臣先期斋戒,约定半夜子初,就先到合宫里去布置一切。哪知咸黑忽然病倒了,不省人事。原来他三年以来,制乐造器,心力用得太过。  明日又是个正日,大典大礼所在,关系非轻。他尤其用心筹度,深恐或有一点疏漏,致败全功。哪知一时气血不足,竟有类乎中风,仰面困翻了。这时大众心慌,不但是慌他的病势而已,一切布置都是他一人主持,蛇无头而不行,明日之事,岂不要搁浅吗!所以一面赶快给他延医,一面飞奔的通知帝喾。  帝喾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顾不得是斋戒期内,就想出宫去望咸黑。后来一想,究竟不是,先叫人再去探听吧。不多一会,探听的人和诊治的医生一齐同来,向帝喾道:“这病是用心过度,血往上冲所致,现经照法施治,大命已属无妨,不过半月之内,恐决不能照常行动。”帝喾听了“大命无妨”的话,虽略略放心,但想明日之事,不免焦心。  正在踌躇,左右忽报赤松子求见,帝喾听了,知道他突如其来必有原故,即忙迎入坐下。赤松子道:“山人听说大乐正病了,急切不能全愈,明日大事又少他不得。山人有一颗黄珠在此,可以治这个玻请王子饬医生拿去,将这珠在大乐正身上周遍摩擦一番,就好了。”说罢,将珠取出,递与帝喾。众人一看,色如真金,确是异宝。帝喾大喜,忙叫医生拿去,如法施治。不到一时.咸黑已和那医生同来,缴还黄珠,兼谢帝喾和赤松子。帝喾看他精神瞿铄,一无病容,大为惊异,便问赤松子道:“这颗仙珠是老师所炼成的吗?”赤松子道:“不是,它名叫销疾珠,是个黄蛇之卵,所以一名蛇珠。这黄蛇却是仙山之物,很不易看见。山人从前偶然游戏,遇到黄蛇,要想拿它作龙骑。哪知它走入水中,忽然不见,就遗下这颗卵,为山人所得。山人知道它可以治百疾,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所以常带在身边,这就是黄珠的历史了。”众人听了,无不称奇,咸黑尤感谢不置。  这日半夜里,帝喾君臣就先到合宫布置一切。天色黎明,大众恪恭将事。少顷,有倕的靶声一动,钟声、磐声、鼙鼓声、椎钟声便一齐动作起来,中间杂以苓管声、坝篪声,热闹非常。  忽而咸黑抗声一歌,三十六个伶人都接着齐唱,唱歌声与乐器之声按腔合拍,和谐之至。接着,那六十四个舞人亦都动手了,还有那许多不拿乐器的伶人,亦用两手交拍起来,以与那乐声的音节相应和。正在目穷千变,耳迷八音的时候,只见那对面林中的鸟儿亦个个舞起来了。当先的一对凤凰,随后的是十几对天翟,再次的是各种文鸟,翻飞上下,左右参差,仿佛如五彩锦绣在空中乱抖,又仿佛如万朵奇花在风前齐放,真是好看之极。舞到后来,里面的歌止乐终,它亦渐渐地歇住,仍旧栖息在树木之上。这一次直把帝喾喜得来乐不可支,便是那些百姓群臣亦个个开心之至,交口称颂帝喾的功德能够感动禽兽,是万古所稀有的。自此以后,数年以来所筹备经营的作乐事情,居然得到一个很美满的结果,于是大家又要商议请行封禅之礼了。  帝喾自从赤松子介绍过两个真仙之后,时常想去访求,但是封禅的泰山在东方,两个真仙所住的在西面,路径是不对的。  还是先行封禅之礼呢,还是先访两个真仙呢,一时委决不下,便来请教赤松子。赤松子道:“据山人之意,似乎应该先访真仙。因为封禅之礼不过是王者告成功于天的一个手续,或迟或早,并无一定的。现在王子对于服食导引等功夫渐渐已有门径,正应该访道求仙,以竟大功。功成之后,再行封禅礼,并不算晚呢。”帝喾道:“老师指教极是,俊本来亦如此想。但是交此番前去,拟请老师同往,庶不至于访求不遇,不知老师肯赐允许吗?”赤松子道:“这个不必。王子圣德昭著,加以虔诚去寻访,决没有不遇的道理。至于山人,是个闲散之人,和他们真仙气诣不同,同去亦殊无谓。昨日刚才计算过,在这里闲住不知不觉时日已经甚久了,现在暂拟告别,且等王子道成之后,我们再相见吧。”帝喾忙道:“老师既不愿同去,亦不妨在此宽住几时,何必就要去呢!”赤松子笑道:“不瞒王子说,山人山野之性一向散荡惯了,在这里一住几个月,如鸟在笼中,实在受不住这种拘束。况且王子既出去访道,山人住在这里做什么?好在王子大道计日可成,我们后会之期亦不远呢。”帝喾道:“虽然如此,俊总要请老师再住几日,且待发动身之时,一同登程,何如?”赤松子答应道:“这个可以。”于是帝喾就去打叠一切,又择了起身的日期。  到了那日,帝喾与赤松子一同出行,百官群臣在后相送。  大家因为赤松子是个神仙,这一去之后,不知能否再见,都有依恋不舍之意。赤松子与大家一一握手道别,亦都有赠勉的话,独到了老将司衡羿,更着实的殷勤,向他说道:“老将军年纪大了,忠心赤胆,实在是很可钦敬的。将来天下尚有一番大乱,全仗老将军双手扶持,愿加意自己保重为要。不过有一句话,老将军所最怕的是鹓扶君,以后倘使碰着了,千万不可去得罪他,须切记山人之言。”说罢,就向帝喾和众人拱手告别,转身飘然而去。大家听了,都莫解所谓,只得听之。便是老将羿也不将他话语放在心上,以为只要将来碰到鹓扶君的时候,再留心就是了。这里帝喾直待赤松子去远,方才与群臣作别,向西南而行。  这一次是诚心访道,所以对于沿途风景略不在意,便是各处的诸侯亦都不去惊动他们。沿着伊水,翻过熊耳山,到了汉水旁边。适值水势大涨,车马不能通行,只得暂时歇祝那些百姓感戴帝喾的恩德,听说道驻跸在此,个个都来拜谒。帝喾一面慰劳,一面教导他们对于农桑实业务须大家尽力,不可怠忽。又教他们对于用财,务须节俭,千万不可浪费。倘使政令有不便的地方,尽管直说,可以改的,总答应他们一定改。那些百姓听了,个个满意,都欢欣鼓舞而去。后来大家就在这个地方给帝喾立一个庙,春秋祭祀之,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喾等水退之后,即便动身,溯汉水而上,逾过。冢山、左担山,直到岷江流域,在路上足足走了五个多月。  有一日,远远望见青城出了,帝喾即忙斋戒沐浴,整肃衣冠,上山而来。哪知车子刚到山脚,只见有两个童子在旁迎接,拱手问道:“来者莫非当今圣天子吗?”帝喾大惊,问那童子:“汝何以知之?”童子道:“早晨吾师说,今日当今圣天子要来枉驾,叫我们前来伺候,吾师随后便来迎接了。”帝喾尤为诧异,便问道:“汝师何人?”童子道:“法号天皇。”  正说之间,只见山坡上一个道者飘然而来。童子忙指道:“吾师来了,吾师来了。”帝喾一看,只见那天皇褊衣卢服,貌甚不扬,但是不敢怠慢,急忙跳下车,上前施礼。那时天皇已到面前,拱手先说道:“王子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帝喾一面施礼,一面说道:“俊竭诚远来叩谒,深恐以下愚之质,摈斥不屑教诲,乃承吾师不弃,且劳玉趾远下山来,益发使俊不安了。”天皇道:“王子功德巍巍,现在作世间之帝主,将来列天上之仙班,名位之隆,远非野道所能及,又承枉驾辱临,安敢不来迎接呢!”帝喾又谦让两句,便回头吩咐从人在山下等候,自己却与天皇同上山来。  走不二里,只见路旁山壁上刻有五个摩崖大篆,细看乃是“五岳丈人山”五个字,下面具款是“黄帝轩辕氏”的名字。  原来当初黄帝亦曾来此问天皇以蟠龙飞行之道,所以特封青城山为五岳丈人山,并刻字于此,以志纪念。帝喾见了,更是肃然起敬。又走了一会,遥望奇峰屏列,曲崦低环,树阴中微露墙屋一角,天皇用手指指道:“这是野道的下院,且进去歇歇罢。”帝喾上去一看,只见那道院背山临涧,景物清幽,种树成行,甏石作路,门外柳花糁径,豆蔓缘篱,杉柏四围,竹扉关掩,真乃是个仙境。进院之后,行礼坐定,帝喾梗将访道之意与天皇说了。天皇道:“王子过听了,野道所知,甚为有限,恐不能大有益于王子,但既蒙不弃,亦自愿贡献一点愚见。请问王子所问的,究竟是长生不死之道呢?还是白日飞升之道呢?如果是白日飞升之道,固然甚难,除出令曾祖黄帝之外,殊不多见。即使是长生不死之道,亦甚不容易,至多不过一个老而尸解罢了。因为人的精神不能不附丽于肉体,但是肉体这项东西不能久而不坏。譬如一项用器,用久必弊,勉强修补,终属无益,这亦是天然的道理,所以仙家不仅注重在服食导引,以维持他的衰老之躯,尤注重在脱胎换骨,以重创他的新造之躯。即如赤松子、展上公诸人,王子都是见过的,看他们那种神气,仿佛都是个长生不老的样子,其实他们的身体不知道已经更换过几回了。即如野道,王子看起来,岂非亦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吗?其实野道不但死过一次,并且死过多次。”  帝喾听了,诧异之至,便问道:“既然死了,何以此刻还在世界呢?”天皇道,这种死法,仙家不叫作死,叫作尸解,尸解的原因有三种:一种是要脱胎换骨,另创一个新身躯,因此就将那旧的臭皮囊舍去,所以叫作尸解,解是分解的意思。  一种是因为在人世间游戏久了,被世人纠缠不过,借一个方法解脱而去。还有一种,是因为功成业就,不愿再到人间,所以也借此脱然而去。这两种的尸解。都是解脱的意思。但是无论哪一种,这脱胎换骨的功夫总是不可少的。”帝喾道:“老师以前死过几次的事情,可否略说一点给俊听吗?”天皇笑道:“王子到此间来,可知道野道从前在俗世时的姓名吗?”帝喾道:“俊疏忽,未曾道听。”天皇道:“野道俗名叫作宁封子,在令曾祖黄帝的时候,曾经做过陶正之官,与王子排起来,还有一点世交呢。”帝喾愕然道:“原来就是宁老师,俊真失敬了。”说罢,重复稽首。  天皇道:“当初野道确好仙术,不远万里到处寻访,对于脱胎换骨的方法,略略有点知道。后来走到昆丘之外一个洹流地方,去中国约有万里之遥,那地方满地都是个沙尘,所以一名叫作兰莎,脚踏着就要陷落去,也不知道它底下有多少深。  遇到大风的时候,那沙就满天的飞起来,同雾露一般,咫尺之间都辨不清楚,是个极凶险的所在。但是那水里有一种花,名叫石蕖,颜色青青,坚而且轻,跟着大风欹来倒去,覆在水面上,甚为好看。而且这种石蕖一茎百叶,千年才开一次花,极为名贵,所以求仙的人往往欢喜到那里去望望。就是令曾祖黄帝经野道谈起之后,亦曾经去看过。当时野道到了那边,正在赏玩的时候,忽见水中有无数动物在那里游泳。忽然有几个飞出水面来,把野道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一种是神龙,一种是鱼,一种是鳖,都是能飞的。恰好有一条飞鱼向野道身边飞来,野道不禁大动其食欲,便顺手将它捉住,拿到所住的山洞里,烹而食之,其味甚佳,方为得意。哪知隔不多时,身体忽然不自在起来了,即刻睡倒,要想运用那脱胎换骨的方法,但是那时候功夫不深,一时间竟做不到。足足过了二百年,才得脱换成功,复生转来,这是野道第一次的死了。野道当日复生之后.就做了一篇七言的颂词,赞美那石蕖花,内中有两句,叫做“青蕖灼烁千载舒。百龄暂死饵飞鱼”,就是咏这次的事情了。后来偶然跑到这里,爱这座青城山的风景,就此住下。  不知怎样一来给令曾祖黄帝知道了,枉驾下临,谆谆垂询,并且力劝野道出山辅佐。那时令曾祖黄帝正在研究陶器,野道情不可却。又因为这种陶器果能做成,对于天下后世的确有极大的利益,所以,当时就答应了,出山做一个陶正。但是野道于陶器一道,实在亦不能有多大的研究,而那个用火之法,或者太猛了,或者太低了,尤其弄不妥当。后来有一个异人前来寻访野道,情愿做这个掌火的事情。哪知他这个火却用得很好,陶器就告成功了,而且非常之精美。尤其奇怪的,他烧的火化为烟气之后,絪緼五色,变化不穷,大家看得奇异,都非常之敬重他。久而久之,那个异人就将所有用火的奥妙以及在火中脱胎换骨的方法,统统都传授了野道。后来陶正之官做得讨厌起来了,屡次向令曾祖黄帝辞职,总是不允。野道闷气之极,不免玩一个把戏。有一日在院子里积起了许多柴草,野人就睡在柴草上面,点一个火,竟把自己烧起来。大家看见了要来救时,只见野道的身体随烟气而上下,久之,渐渐消灭,化为灰烬。大家以为野道真个烧死,拾起了灰烬之中的几块余骨,葬在宁北山中,做一个坟,封将起来。所以后人叫野道叫宁封子,其实野道并非姓宁名封子呀,这是第二次的死了。不过这次的脱胎换骨,非常容易,而且非常写意。以后还有三次四次,那是更容易了。所以野道的意思,以为王子果然要求道,与其求长生不死之道,不如求脱胎换骨之道,不知道王子以为何如?”  帝喾慌忙稽首道:“老师明诲,俊如开茅塞,但不知脱胎换骨之法,如何可成,还求老师教诲。”天皇道:“此法一言难尽,一时难明。此刻时已不早,王子腹中想必饥饿,野道已令小徒薄具蔬肴,且待食过之后,与野道同至山上再谈吧。”  帝喾唯唯称谢。少顷,童子果然搬出饭来,食过之后,帝喾就和天皇一同上山。一路山势皆排闼拥涧,仿佛和迎接人一般。  而且松篁夹道,阴翠欲滴,溪流琮琮作响,音韵如奏笙簧,山色岚光,挹人衣袖。比到半山,风景又胜一层。那山势亦愈上愈峻,不知翻过几个盘道,方才到得山顶,却已日子西山,天色垂暮。帝喾看那上院的结构并不宏大,却是精雅绝伦,几案之上及四壁都是堆着简册。天皇招呼帝喾坐下,便问道:“今日走这许多山路,疲乏了吗?”帝喾道:“贪看山景,尚不觉疲乏。此山不知共总有多少峰头!”天皇道:“山有三十六个峰头,以应天罡之数。又有七十二个洞,以应地煞之数。此外另有一百八十个景致,今日所走,不过它的一小部分呢。”隔了一会,吃过晚膳,一轮明月涌上东山,照得大千世界同银海一般。那天皇就邀帝喾到院门外一块大石上并坐倾谈,并将所有脱胎换骨的大道尽心传授。又向帝喾道:“野道还有许多书籍,可以奉赠。”说毕,就匆匆走进院去。  那时上院室中已是昏黑之至,但是天皇一踏进去,便觉满室通明,纤毫毕现。帝喾在外面遥望,并未见他燃灯点烛,不知此光从何而来,不觉万分诧异。细细考察那光芒,像个从天皇身上射出,仿佛他胸前悬有宝炬一般,照来照去,总是依着天皇的身躯转动。正猜想不出这个理由,只见天皇走到几案旁边,在许多书籍之中取了几册,又走到东壁西壁两处,各取了几册,随即转身向外,匆匆而来。这时候帝喾却看得清楚了,原来那个光芒竟是从天皇腹中进出来的,灼灼夺目,不可逼视。  等到天皇走出院外,在明月之下,那光芒就不见了。帝喾正要动问,那天皇已走到面前,将许多书籍递与帝喾,说道:“这些书都可时时观看,作为参考之用,那么对于各种大道,都可有点门径,不但脱胎换骨一法而已。”  帝喾接来,随手翻翻一看,只见上面都是些符篆,下面却有许多注释。天皇道:“这一部叫作《五符文》,备具五行之妙用,王子可细心参之,成道入德之门,大略都在这里了。”  帝喾听了,慌忙再拜领受。这一夜,二人直谈到月落参横,方才就寝。在那就寝之前,天皇陪着帝喾走进院去,一到黑暗之地,天皇腹中的光芒又吐出来了。帝喾便问道:“老师这个光芒还是一种仙术一时拿来应用的呢?还是修炼之后自然而然会有的呢?”天皇笑道:“都不是,都不是。有一种植物,名叫明茎草,亦叫洞冥草,夜里望过去,如金灯一般,折取这草的枝条烧起来,能够照见鬼物的形状,却是一种宝贵的仙草。  野道颇欢喜吃它,常常拿来做粮食。哪知久服之后,深得它的好处,每到夜暝之时或黑暗之中,不必燃烛,亦不必另用什么仙术,腹中之光通于外面,无物不见,真是非常便利。”帝喾听了,方才恍然。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1:04:4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在青城山与天皇讨论道术,一连七日,把《五符文》研究得非常明白,觉得成仙登天之事有点把握了,于是拜谢天皇,说明还要到钟山去访求九天真王。天皇道:“九天真王的道行胜野道百倍,王子去访他是极应该的。不过他从不轻易见人,王子到那边,务须要以毅力求之,切记,切记。”帝喾稽首受教。  到了次日,天皇一直送帝喾至山下,指示了西北去的路程,方才回山。这里帝喾率领从人径向钟山而来。这一路却都是丛山峻岭,登降跋涉非常困难,所看见的奇兽异禽,山鬼川怪,亦非常之多。一日,过了不周山,来到有娀国。那时有娀侯夫妇皆已下世,建疵亦早出嫁了,有娀侯的长子袭职,闻帝降临,前来迎接。帝喾便到有娀侯的宗庙里去吊祭一番,并不停留,随即匆匆上道。一日,已到奎山,只见那无数丹木依旧是红如榴火,焜耀山谷。仔细想想,不知不觉已过了多少年了,旧地重来,不胜感慨。电光石火,人生几何,因此一想,益觉那求仙访道之事更刻不可缓了。下了奎山,远望见那稷泽之水仍是汪洋无际,帝喾便吩咐从人从陆路径向钟山而去。  原来那稷泽东达奎山,西接槐江山,北接钟山与泰器山,西南连昆仑山,从奎山到钟山,约有四百六十里。帝喾走了五日,渐渐的望见钟山,便即刻斋戒沐浴起来。又走了三日,已到钟山,帝喾便整肃衣冠,屏去车子,虔诚的徒步上山而来。  哪知走了半日,静悄悄地不见一人,但见苍松翠柏盘舞空中,异草古藤纷披满地,白鸟青雕到处飞集,赤豹白虎不时往来。  随从人等虽手中个个执有武器,但不免都有戒心。那帝喾却一秉至诚,绝无退缩之意。看看走到半山,日已过午,不但人迹不见,并且四面一望,连房屋草舍都没有一所。随从人等肚里真饿不过,都来劝帝喾道:“依臣等看起来,此山绝无人迹,和从前青城山大不相同,九天真王或者不住在此山中,赤末可知。现在可否请帝下山,暂时休息,待臣等找几个土人,访问确实之后,再行前进,如何?”帝喾道:“赤松子和朕说九天真王住在钟山,决无错误之理。朕前日下青城山时,天皇指示路程,亦说在此,哪里会错呢。况且现在已到此间,只宜前进,岂宜退转!汝等如饥饿疲乏,且在此地吃点干粮,体息片时再走,亦无不可。”随从人等只得答应。  过了一会,帝喾依旧向山顶而进,哪知道路愈走愈难,攀藤附葛,困苦不堪。后来走到一处,竟是插天绝壁,无路可通。  帝喾至此,只能索然而止,心中暗想道:“我竟如此无缘吗?  或者因我尚欠至诚吗?”望着山头,叹了两声,就照原路退了下来。那时一轮红日已在西山之顶,暮烟渐起,异兽怪物,出没愈多。走到半路,天已昏黑,不辨路径。耳边但听得豹嚎虎啸、豺鸣狼叫之声,惊心动魄。有时忽见一个黑影,仿佛从身边掠过;有时足下绊着荆棘藤蔓,几乎倒栽一跤,如此者亦不止一次。帝喾是个有道行的圣人,虽则不因此而生恐怖,但是随从之人却都气喘心颤,狼狈不堪了。幸亏得人多,拼命的保护了帝喾,走一程,息一程,有时大叫一阵,以壮声威;有时将武器挥一回,以壮胆力。走到半夜,那一钩明月渐渐地升起来,依稀辨得出途径,大家才得放心。可是歇不多时,天亦亮了,匆匆的回到山下宿舍,这一日一夜的疲乏,方得休息。  过了些时,有几个随从的人就去找土人询问,土人道:“我们这里的钟山走上去有好几条路。一条是从东面上去,但是路很难走,歧路又多,走错了就要上当。一条是从南面上去,较为好走些,不过路程远得多了。要是从稷泽里坐船过去,亦是一法,较为安稳。一条在西面,从泰戏山那边来的人都是走那条路,但是我们不大到那边去,所以那条路究竟好不好走,亦不甚清楚。”随从人又问道:“这座钟山上有一位九天真王,你们可知道他住在哪里?”土人道:“九天真王是什么人?我们不知道。”随从人道:“是个活神仙,你们怎的会不知道?”土人道:“是神仙吗?我们亦听见说是有的,所以这座山重有许多虎豹猛兽之类,从来不害人,大家都说受了神仙感化的原故。至于这个神仙,他的名字是否叫九天真王,却不知道。”旁边另有一个土人夹着说道:“我们这山上有一项怪东西,名字叫作鼓,这是我们所知道的。据老辈传说,他就是这座钟山的儿子,他的形状人面而龙身,极为可怕。有一日,不知为什么事,和住在西南昆仑山上一个人面兽身的得道之怪神名叫钦鴀,亦叫钳且的联合起来,将住在昆仑山南面的一个祖江杀死了。天帝闻而大怒,就将鼓和钦鴀两个一齐捉住,在这座钟山东面的一个瑶崖地方正法抵命。哪知后来钦鴀的精魂化为一只大鹗,其状如雕,白头而黑羽,赤嘴而虎爪,叫起来声音仿佛和鸿鹄一般。那鼓的精魂亦化为一只怪鸟,名叫鵔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嘴,白头而黄羽,叫起来声音亦仿佛和鸿鹊一般。这两只鸟儿都是个不祥之物,大鹗如其出现,地方就有兵革之灾,鵔鸟如果出现,地方就有极大之旱灾。但是几百年来,大鹗始终没有见过,鵔鸟亦只见过一次。大家都说全是这座山里的神仙禁压住的,所以照这样看来,神仙是一定有的,不过我们无福,没有见过。至于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九天真王,那就更不知道了。”随从人等听了这番话,谢了土人,就来奏知。  帝喾道:“既然钟山正面不在这里,那么朕向南面那一条路去吧。”随从人道:“从水路去呢,还是从陆路去呢?”帝喾想了一想道:“水路贪安逸,便不至诚,朕从陆路去吧。”于是一齐起身,循山脚而行。  到了次日,果然看见一条大路直通山上,一面逼近稷泽,水口有一个埠头,停泊着一只船,船里没有人。帝喾也不去留意,遂一步一步上山而来。但是此处所有景物与东路所见竟差不多,走了半日,并不见一个人影,四处一望,亦并不见一所屋宇。众人到此,又觉诧异,但是帝喾诚心不懈,仍旧前行,众人只得跟着。又走了一程,只听见从人中有一个叫道:“好了好了!前面有人来了。”帝喾向上一望,果然看见一个人下山而来,便说道:“既然有人,就好问了。”说着,止住了步,等他下来。只见那人头戴着帽,身穿褐衣,脚踏草屦,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徐步而行,神气仿佛像个渔夫。帝喾等他走到面前,慌忙拱手作礼,向他问道:“请问一声,这座山上有一位九天真王,住在何处?足下可知道吗?”  那人将帝喾周身上下估量了一会,又向那许多随从人等望了一望,然后才转问帝喾道:“汝是何人?来此寻九天真王何事?”帝喾道:“朕乃当今君主,特来拜询九天真王,访问大道。”那人道:“既是当今君主,那么所访问之道,当然是理国治民之道,决不是升仙登天之道。九天真王是个真仙,但知道升仙登天之道,并不知道理国治民之道,要到他那里去访问,岂不是错了吗!”帝喾一听这个话,词严而义正,大有道理,不觉肃然起敬,拱手正立,不作一声。隔了一会,那人又说道:“如果要访问理国治民之道的,请回去吧,不必在此穷山之中。  如其要访问升仙登天之道的,那么亦不必寻什么九天真王,跟我来就是了。”说着,徐步下山而去。  这时随从人等看见那人言语态度如此倨傲,个个心中都有点不平,因为他们跟了帝喾跑来跑去多少年,所看见的人对于帝喾总是极恭顺,极客气,从来没有这般大模大样的。但是看看帝喾,却是越发谦恭,竟跟了那人同走,大家亦只得跟了去。  后来走到山脚稷泽水口,那人就跳上停泊在那里的船上,插了竹竿,钻进舱中。隔了一会,手中拿了一部书出来,递与帝喾,说道:“照这部书上所说的去做,亦可以升仙登天,何必寻九天真王呢!”帝喾接来一看,只见书上面写着《灵宝秘文》四个大字,知道是道家珍贵之书,慌忙稽首拜受,口中说道:“谢老师赏赐。”原来帝喾竟愿以师礼事之了。哪知那人头也不回,早跳上船去,拔起竹竿,向岸边一点,将那只船向泽中撑开。然后放下竹竿,扳起柔橹,竟自咿咿哑哑的向西南摇去了。  帝喾想到问他姓名,已来不及,惆怅不已,回到宿处,把那《灵宝秘文》翻开,细细一看,觉得非常之有味。  原来帝喾本是个圣哲之人,又加赤松子、宁天皇两个已经讲究过,所以虽则极深奥的秘文,亦看得明白。当下看完之后,又细细再研究一遍,心中想道:“我这次跑来,虽则受了许多辛苦,但是得到这部秘文,亦可谓不虚此行了。不过九天真王终没有见到,目的未达,就此回去,总觉问心不安。况且赤松子老师曾经说过,可以会到的,宁天皇亦劝我要有毅力。我想起来,不是九天真王一定不可得见,大约总是我欠虔诚罢了。”想到这里,起了个决心,重复斋戒沐浴起来。  过了三日,吩咐从人将所有器具糇粮一切都携带了走,预备这次见不到时,就住在山上,各处去寻,一定要见着而后已。  于是再由原路上山而来。走到半山,忽听得一派音乐之声,风过处,香气扑鼻。帝喾暗想道:“这次或许侥幸可以得见了。”于是益秉诚心,奋勇而前。转过峰头,只见山顶上有一块平坦之地,地上有一座石头堆起来的台,台上坐着一个道者,修眉凤目,羽衣星冠,飘飘不群,正在那里焚香鼓瑟。旁边许多侍者,或是吹笙,或是击鼓,正在作乐。一见帝喾,那道者便推瑟而起,下台拱手道:“王子远来,失迓,失迓。”帝喾知道就是九天真王子,慌忙倒身下拜,说道:“俊不远千里,前来求教,今日得拜接光仪,实为万幸,还请老师赐予收录,使俊得列门墙,那真是感戴不尽了。”九天真王急忙还礼,一面邀请帝喾登台坐下,便说道:“王子远来,贫道极应相接,不过岑寂之性,不愿轻与世人晤面,所以未能迎迓,抱歉之至。  后来知道王子诚心访道,贫道理应效劳,所以特饬舟人送上《灵宝秘文》一部,以供修养之助。不料王子殷殷厚意,仍复屈驾前来,贫道问心更觉不安了。”帝喾听了,恍然道:“原来那部《灵宝秘文》之书是老师所赐的,俊犹没有拜谢,荒唐之至。”说着,再拜稽首。九天真王道:“那送书的人是王子一家呢,王子认识吗?”帝喾诧异道:“是俊一家人?俊不认识。”九天真王道:“他是颛顼高阳氏之子孙,王子没有见过面吗?”  帝喾一想颛顼氏子孙甚多,散在四方,没有见过面的人亦甚多,便答应道:“是,是。”只因求道心切,也不追问那舟人究竟是颛顼氏的子孙曾玄,便说道:“俊自从在亳都的时候,已经立志前来拜谒。虽则承老师赏以灵宝秘书,但当时并未知道是老师所赏赐的。不远千里而来,未见老师之面,如何敢就回去呢!今蒙老师不弃,赐与接见,还请多多教诲。”九天真王道:“王子求道之心,可谓深切,但不知于《灵宝秘文》一书都能了解吗?”帝喾便将那秘文大意统统说了一遍,有些疑问处,经九天真王一一解释,也都豁然了悟。九天真王道:“这种书,不过一个大意而已,大意如果都能了了,其余都是糟粕,无所用之。那部秘文王子可以见还,或者就藏在这座山里,待将来遇到有缘的人,再送与他吧。”帝喾连声答应,即向台下叫从人将那部秘文取来,亲自递与九天真王。那九天真王却又从袖中取出一书来,交与帝喾。帝喾一看,上面写着是《九变十化之书》。正要翻阅,九天真王忙止住道:“现在且不必去看它,待下山之后,细细推究,一个月自然明了。王子本有夙根,此刻功行亦过一半,所未达者,只此一间。如能将此书参透,则不但升仙不难,而且一切可以无不如志了。此处不可久留,贫道亦就要他去,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便站起身来。帝喾不敢再问,正要拜谢,只见那九天真王回转身来用手将石壁一扳,顿时落下一大块,里面却露出一个大洞,叫帝喾将那部《灵宝秘文》放在洞内,他再将那大块岩石把洞口掩好,却是泯然无迹,和天生成的一般,一点碎缝都没有。帝喾看了,暗暗称奇,叹为仙家妙用,于是就拜辞了九天真王,下得台来。九天真王送到转弯之处,即便止步。  这里帝喾等自下山而行。回到旅舍,就将那《九变十化之书》取来翻阅。哪知这部书却深奥极了,有几处看不懂,有几处竟连句法都读不断。帝喾无法,只得搁起,夜间辗转不能成寐。次日再上山来要想请教九天真王,哪知走到昨日之地,空台尚在,人迹毫无。帝喾料想不能再见到了,于是将台的三面察看一回,只见那台是靠着石壁造的,高不过两丈,周围不过四文。南面大石上凿着“牧德台”三个大字。帝喾于是又朝着台拜了两拜,方才循原路下山。心中想道:“古人说‘思之思之,鬼神告之’,现在这部书虽则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昨日并没有苦思,只想请九天真王指教,未免不用心了,未免太想不劳而获了。况且九天真王明明叫我研究一个月,现在还不到一日夜,未免太欲速了。这种情形,岂是学道之人所宜有的!”想罢,心中自悔不已。  不一会,回到旅舍,便和随从人等说道:“现在朕拟在此休息一月,汝等跟着朕终日奔走,都太辛苦了,亦可休息休息,且待一月之后再回去吧。”众人答应。  帝喾自这日起就居于室内,终日不出,一步不走,将这部《九变十化之书》反来复去,忽而诵读,忽而研求。过了二十日以后,却是绝无门路,不懂的地方仍旧是不懂,有几处连已经懂的地方反而疑惑起来。但是帝喾仍旧研究不懈,有时终日不食,有时竟终夜不寝。有一日,正在参究的时候,实在疲倦极了,不知不觉伏几而睡,忽见一人前来说道:“九天真王有请。”帝喾听了,惊喜非常,慌忙站起,也不及招呼从人,也不及驾车,跟了来人便走。走到山上牧德台边,只见那九天真王依旧在台上鼓瑟。帝喾走上台去,正要行礼,那九天真王先问道:“《九变十化之书》王子已参透了吗?”帝喾慌忙道:“还不曾参透,正要想请老师指教。”九天真王哈哈大笑道:“区区这一点诀窍还不能参透,哪里还可望升仙登天呢!贫道看来,王子不如就此回去,做一个圣贤的君主吧,不必在此了。”说着,用手一推,将帝喾直从台上倒跌下去。帝喾大吓一跳,不觉醒来,乃是一梦。仔细一想,但觉那部《九变十化之书》通体一句一字无不朗彻于胸中,一无疑难,一无遗漏。从前所疑惑不懂的,现在竟没有不懂了,这叫作“真积力久,一旦豁然贯通。”古来多少困而学之的人,大半有此境界,不是作书的人所能够虚造的。  自此之后,帝喾大道已成,通天彻地,无所不晓,并且能够隐遁日月,游行星辰。从钟山回到亳都,不过倏忽之间就可以到。不过帝喾以君主之尊,假使如此行动,未免骇人耳目,所以不动声色,仍旧吩咐随从人等明日起身归去。计算起来,恰恰研究了一个月,这亦可谓奇了。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1:08: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自出都访道之后,到此番回朝,不知不觉已是几年。这几年之中,国家之事自有大小臣工和衷共济,依旧是太平无事。可是宫中却起了非常之骚扰,为什么呢?就是盘瓠的一班男女,起初吵闹不堪,虽则依了帝喾的方法,分别教导,但是帝喾的宫室并不甚大,声息相闻,不免仍旧要聚拢来。加之这班男女年龄渐大,恶作剧的事情亦渐渐增多,不是逾墙,就是穿壁,真个吵得来不可开交。管理教导他们的人竟是无可奈何。他们所惧怕的只有帝女一个,但帝女终是女流,而且没有帮手,二十几个孩子,五六处地方,顾了这面,顾不了那面,教训了这批,又要教训那批,弄得来终日奔走,略无休息,舌敝唇焦,精力疲惫,几个月以后,渐渐生起病来了。姜嫄、简狄、常仪等见她如此,都苦苦相劝,叫她不要再操心了。但是这班男女没有帝女去管束,益发肆无忌惮,到得后来,竟闹出风化案子来了。  原来这些孩子虽不过都十岁左右,但是身体发长得甚快,大的几个,竞有寻常十四五岁样子,因而他们的知识亦开得甚早,异想天开,竟是兄弟姊妹各各做起夫妻起来了。帝女在病中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急怒攻心,吐血不止。常仪知道了,慌忙过来,百般劝慰,又吩咐宫人:“以后无论何种事情,都不许轻来报告。”哪知自此以后,帝女之病日重一日,看看已是无望,恰好帝喾归来,常仪就把这种情形统统告诉帝喾。帝喾听了,也不免长叹一声,说道:“莫非命也!”于是就到后宫来视帝女。帝女起初听见帝喾归来,颇觉心喜,后来看见帝喾走到床前,不禁又大哭起来,说道:“父亲,你空养女儿一场了!女儿当初原想做一个有名誉的人,给父亲争一口气,哪知道竟遭了这样不名誉的事情。仔细想想,倒不如做了那个马头娘娘,还能到处立庙,受着人家的崇拜呢。现在剩了这许多小孽种,原想好好的教导他们,将来有点出息,成个人才,或者还可以挽回些名誉,不料如今竟做出这种禽兽乱伦的事来!女儿的羞辱亦羞辱尽了,生不如死,请父亲千万不要为女儿伤悲。不过女儿承父亲养育教诲之恩,丝毫未报,这是死不瞑目的”  帝喾不等她说完,连连摇手,叫她不要说。帝女还是哭泣个不止,唠叨个不休。帝喾道:“汝在病中,岂可如此伤心,世间之事,大概总离不掉一个‘命’字,以前的事情,汝还要尽着去想它做什么?至于这班小孩子,虽则吵闹无理,但是因为他们的种性与人不同,并非就可算是耻辱之事。依朕看来,将来他们虽不能在历史上有赫赫之名,成赫赫之功,但族类一定非常蕃衍,而且有名誉的。汝可放心吧。”  帝女听了,以为是父亲安慰她的话,并不信以为真,不过连声答应就是了。哪知因此一来,伤感过度,病势更剧,渐渐不救。临死的时候,向常仪说道:“女儿生性欢喜游乐,硬要跟了父亲去南巡,以至得到这种不幸的结果,现在已无庸说了。  不过女儿抛撇家庭的日子太多,这次回来,虽住了几年,但是寿命不济,又要离别父母而死。女儿虽死,女儿的魂魄仍旧恋恋于家庭,所以女儿死了之后,每到正月里,务望母亲拿女儿平日穿过的衣裳向空中招迎一回,那么女儿的魂魄一定仍旧回来的,母亲千万记牢。”常仪听到这种话,真如万箭攒心,凄惨之极,口中只能连连答应。隔不多时,帝女竟呜呼了,一切丧葬等事自不消说。帝女平日待人甚好,她的这种遭际更为可怜,所以宫中上下人等无不痛悼。但是依母女之情,自然以常仪为最甚,过了几日,不知不觉也恹恹生起病来了。  且说常仪为什么原故生病呢?固然连月以来伏侍帝女之病,又悲伤帝女之死,忧劳憔悴所致,但其中还有忧子的一段故事。原来,常仪只生了帝女和挚两个,帝女遭逢已经是大大不幸了。那个挚呢,照年岁说来并不算小,却因从小祖母溺爱,又因为他是帝喾长子的原故,凡事不免纵容,就养成了一种骄奢淫佚的习惯。虽则说帝喾是个圣君,治国之道,齐家为先,但是一个人总只有这一点精力,总只有这一点时间。帝喾平日勤求治理,旰食宵衣,已经是绝无暇晷,哪里还有功夫亲自教子?再加历年以来,省方巡守,出外的时间居多,近年又因求仙访道,多年不归,那么教子一层,自然只好圈起了。那个挚既然没有严父之管束,已经不能循规蹈矩,禁不得手下一批势利的小人又去怂恿他,诱惑他,把个挚益发教坏了。这几年来,帝喾在外,挚的行为越弄越糟,声名亦愈弄愈劣。常仪知道了,气得一个发昏,几次三番的叫了他来加以训戒,但是挚的年纪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终日在外,做母亲的如何管得到呢。所以常仪虽则严切的教训,终是如水沃石,一无效验。  常仪眼看见姜嫄所生的那个弃终日在那里讲求农学,岐嶷英俊,简狄所生的那个契终日在那里研究礼义,孝友敦笃,都是极好的人才。便是侧室所生的子女,除出实沈、阏伯两个气性不大好外,其余亦都优秀。别人生的子女个个如此好,自己所生的子女个个如此不好,妇女们的心理本来以子女为希望依靠的,现在相形之下,到得如此,不免灰心绝望,因气生愁,因闷生郁,再加以劳瘁悲伤,那个身体如何禁得住呢,所以一经生病,便非常沉重。帝喾明知道常仪这个病是不能好了,但是为尽人事起见,不能不安慰她的心。  一日,对常仪说道:“朕看汝不必再为儿女操心了,挚儿虽则不好,没有做君主的德行,但是他品貌颇好,很有做君主的福分。朕年纪老了,继嗣问题正在打算,拟就立挚儿做继嗣的人。名分定了之后,他或者知道做君主的艰难,能够改行为善,兢兢业业,亦未可知。朕再加之以训诲,好好的选几个正人去辅佐他,未见得不曾好起来,汝何必尽管忧愁呢?”常仪听了,大惊道:“这个断断乎动不得。君主之位,何等郑重!  天生民而立之君,是为百姓而立的,不是为私情而立的,况且现在正妃生的这个弃,何等笃实;次妃生的这个契,何等仁厚;就是三妃所生的那个尧,虽则还没有见过,但是听说亦非常之圣智。那么应该就他们三个之中选立一个,岂可以立这个不肖的挚呢!帝向来大公无私,处处以天下为重,以百姓为心,现在忽然有这个念头,莫非因为妾患重病,要想拿这个来安妾的心吗?帝的恩德,妾真感激极了,但是妾实在没有这个心思,而且以为万万不可的。照班次而论,妾居第四,当然应该立正妃之子。照人才而论更不必说,就是为挚儿着想,亦断断不宜,因为他现在并没做君主尚且如此,万一明朝果然做了君主,势必更加昏纵。自古以来,昏君庸主的下场是不堪设想的,岂不是倒反害了他吗!”  帝喾听了这一篇大议论,不觉连连点头,说道:“汝言极有道理,一无寻常妇女的私心,朕甚佩服。不过朕的意思,挚儿是个长子,太后向来又是极钟爱的,他的相貌又似乎还有做君主的福分。因为这三层,所以起了这个念头。现在给汝一说,朕亦不免疑惑起来了,且待将来再议吧。”常仪道:“三妃一去多年不回来,妾甚记念她。就是她生的那个尧,到今朝还没有见过父亲,亦未免缺陷,妾想起来,总应该叫他们回来,不知帝意如何?”帝喾道:“汝言极是。朕即日就遣人去叫他们吧,汝总以安心静养为是。”  说罢,走出宫来,要想到简狄那边去。哪知刚到转弯之处,忽然一块瓦片照脸飞来,帝喾急忙把头一低,幸未打着,却把一顶冠帽打落地了,向前一看,又是那几个有尾巴的孩子在那里恶作剧,一见帝喾走来,都纷纷四散跳去。帝喾也不追寻,拾起帽子就向简狄宫中而来。简狄与契慌忙迎接,看见帝喾手中拿着帽子,不免问起原由。帝喾遂将上事说了,简狄道:“论起那班孩子,实在太不驯良了。现在我们自家的这许多孩子,大家商量着只好不许他们出去,一则恐怕受那班孩子的欺侮,二则亦恐怕沾染恶习,但是照这种情形下去,如何是好?妾想帝总有方法可以处置他们的。”帝喾道:“朕已定有办法,明朝就要实行了。”简狄刚要问如何办法,忽报木正重在外有事求见。帝喾不及细谈,就匆匆的出宫御朝去了。到了次日,帝喾吩咐教导盘瓠子女的几个人将那些孩子都叫了来。  原来那班孩子虽则桀骛不驯,但对于帝喾尚有几分怕惧,听见说叫他,不敢不来,不过见面之后,一无礼貌罢了。帝喾一看,那班孩子大的竟与成人无异,小的亦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暗想这个真是异种。当下就正色的向他们说道:“朕在几年以前,从这许多远的地方接了汝等来,给汝等吃,给汝等穿,又请了师长教导汝等,汝等不知道感激,用心习上,又不听师长的教训,不服师长的命令,终日到晚总是恶吵,照这种情形看来,实在不能再留汝等在此,只好将汝等逐出去了。汝等不要怨朕无情,说道母亲才死,便见驱逐,要知道实在是汝等不好。汝等懂朕的话吗?”  那班孩子听了,面面相觑,都不作一声。  帝喾便问那些教导的人道:“这些孩子对于朕的普通话能够懂吗?”大家齐声道:“已能了解。”帝喾又正色问那班孩子道:“据师长说,汝等对于朕的话都已能了解,那么为什么听了之后不发一言呢?现在朕再问汝等,如汝等愿意住在这里的,自此之后,必须改过自新,明白礼仪,研究书籍,才可以算得一个人。要知道这里是中土文化之邦,不是野蛮之地,可以任性而行,随便糊涂过去的。倘使不能够如此,还是早早离开这里的好,朕亦不来管汝等,汝等应该细细的想一想,自己决定。”  帝喾说完了,用眼将那班孩子一个一个的看了一转。隔了一会,有一个年纪大的孩子说道:“我们实在不要住在这里,住在这里,一点不能跑动,要闷坏人的。”帝喾道:“那么朕放汝等到外边去,好吗?”众孩子一齐大叫道:“好!好!好!”  帝喾道:“朕仍旧送汝等到那个石洞的地方去,好吗?”有些孩子都连声应道:“好!好!”有些孩子却连声反对道:“不好!不好!”霎时间大家又吵闹起来。帝喾细看那些说不好的孩子都是有尾巴的,知道是宫女的儿女了。一面喝住他们,不许吵闹,一面就问那些有尾巴的孩子道:“那边山洞是汝等的老家,理应回去,为什么说不好呢?”那些孩子道:“那边去住了,人要变成石头。我们母亲已经变成石头了,所以我们不愿去。”那些帝女生的孩子听了,非常不服气,就羼着说道:“帝不要听他们的话,活人变石头,不过偶然之事,哪里尽管会变呢。我们的母亲何以不变呢?”说着,两方面又大吵闹起来。  帝喾再喝住他们,便间那些有尾巴的孩子道:“汝等既然不愿住在那个山洞里,那么愿住在哪里呢?”有几个道:“最好是有山的地方。”有几个道:“最好是有水的地方。”帝喾道:“朕给汝等一个地方,又有山,又有水,如何?”那些孩子听了,都大喜跳跃,说道:“好!好!好!”于是帝喾又正色的向众孩子说道:“汝等这些孩子年纪尚小,现在出去,又分作两处,虽说是汝等自己情愿,但是朕终不放心。现在朕想弄些牛羊布帛及各种五谷种子之类给汝等带去,那么到了那边之后,容易谋生,不至于饿死,汝等愿意吗?”那班孩子又一齐拍掌跳跃的叫道:“好!好!好!要!要!要!”帝喾道:“那么这许多东西一时一刻不能办齐,至少要等十几日,但是在这十几日之内,汝等切须安静,不可再吵,汝等知道吗?”  众孩子听了,又一齐叫道:“知道,知道,我们决不吵,请帝放心,我们决不吵。”帝喾点点头,就叫教导他们的人领他们进去。  过了十日,各物齐备了,姜嫄、简狄及各宫人对于众孩子虽无好感,但是看在帝女面上和常仪面上,各有衣服及种种物件赠送。常仪是自己的亲外孙,赐与的优渥更不必说,所以行李辎重非常之多。到了动身那日,帝喾选了四十个壮士,分做两组,一组伴送帝女的子女到石洞去,一组送宫女的子女到涂山去。临走的时候,帝喾又切实的教训他们道:“汝等这番出去,第一,在路上须要听送行的人的话,不可倔强。第二,将来汝等蕃盛之后,对于中国切须恪守臣子的礼节,不可随便前来侵犯,否则不但中国决不轻恕汝等,必要用兵征讨,便是皇天亦不保佑,汝等可知道吗?”众孩子听了,都诺诺连声,欢欣鼓舞而去。  后来那帝女所生的六男六女,到了山洞之后,自相婚配起来,子孙滋蔓得很,自号曰蛮,外面像个愚笨的人,里面实在很奸很刁。他们以为祖父是曾经有功劳于国家过的,祖母又是皇帝的女儿,因此骄傲之极,不肯遵守法律,凡有种田经商等等,都不肯缴纳赋税,官吏对于他们也无可如何。后来到了周朝,他们就叫蛮荆;到了汉朝,就叫作武陵蛮、五溪蛮等等,都是盘瓠的子孙。有人说唐朝时候的吐蕃亦是它的支派,虽则无可考查,但是这支盘瓠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也可说不算小了。至于那宫女生的三男六女,到了涂山以后,亦自相婚配起来,子孙也非常众多。后来他们浮海东去,得到了一周围三百里的大地,立起一个国家来,叫作犬封氏。这一支却与中国无大关系,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盘瓠一班男女送出之后,大家都觉得顿时安静。帝喾的无数小儿女从此可以往来自由,不比以前几年,只能躲在一室,不容易出房。亦觉非常舒服。独有常仪,不免反有所伤感,那病势不觉又重了几分。一日,庆都带了尧,奉帝喾之命回来了。那时尧已十岁,因为寄居母家之故,依了他母亲之姓,叫作伊耆尧。可怜他自堕地以来,尚未见过父亲。入宫之后,当然先来拜见帝喾。帝喾一看,只见他生得丰下锐上,龙颜日角,眉有八彩,鸟庭荷胜,好一表人材,真是个圣明天子的状貌。  又拿他两只手来看看,掌中都有纹路,仿佛握着一个“嘉”字。  问他说话,又是非常明达,当下心中不胜喜悦。那时姜嫄、简狄、羲和等妃子及挚、弃、契等小兄弟都闻声而来,聚集在一处。就是常仪,因为庆都来了,也勉强扶病出来。尧都上前一一见过,真是热闹非常,几乎连屋子都挤不起,有几个只好站在外边。  帝喾将四个妃子的儿子细细比较,暗想:“刚才尧儿的相貌固然是好极,就是弃儿相貌亦不坏,下部披颐,上部开张,像个角亢之星,照相法上说起来,亦是个全福之相。再看看契儿,亦是不凡的。就是挚儿的相貌,虽则及不来三个兄弟,但是九五之尊,亦是有分,至于凶败不得善终之相,一点没有,不过他的福分不长久罢了。我现在如果立他做储君呢,却又难违天意,这事却甚难处置。”后来又想了一想,立即决定了一个主意,暂且不发表。  过了几日,帝喾视朝,大会文武,除司衡羿因事他去外,其余百官都到。帝喾便说道:“朕在位六十余年,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从前颛顼帝在位七十八年,享寿不过九十一岁。先祖考少昊帝在位八十四年,享寿不过一百岁。即如先曾祖考黄帝在位百年,享寿亦不过一百十一岁。朕的薄德浅能,在位的年分虽则远不及列祖,但是在人世上的年龄已经比颛顼帝为过,比少吴帝差不多了,将来还有几年可以在世,殊不能逆料。  所以朕身后之事,不能不先与汝等商酌妥协,庶免临时仓卒不能妥善,汝等以为何如?”百官大小听了这番话,觉得是出其不意,不免面面相觑,无能作答。倒是火正吴回先说道:“帝春秋虽高,但是精力很好,而且这几年来研求道学,功效不浅,面上的色泽竟和三四十岁的壮年一样,将来享国长久,正未有艾,何必预先计算到后事呢?”帝喾道:“这个不然,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古圣人的话是一点不错的。现在朕并非说即刻就不能生存,不过为预备起见,不能不有一种商量。朕所最难解决的,就是继嗣问题。朕诸子之中,论人才,当然是尧与契。论其母的资格,当然是弃。而论年纪的长幼,当然是挚,而且挚又是先母后所钟爱的。但他的才德却及不来他的兄弟,朕因此甚为踌躇,所以欲与汝等一商。汝等以为朕之诸子中,究竟谁可继嗣?”木正重道:“立储大事,最好简在帝心。臣等愚昧,实在不能赞一词。”水正熙道:“木正之言甚是。古人说得好,知子莫若父,无论臣等知人之明,万万不能及帝,就是以亲疏而言,观察所及,亦决不能如帝的详细,请帝自定吧。”帝喾道:“朕因为踌躇不决,所以和汝等商量。现在汝等之意既然如此,那么朕想谋之于鬼神,用龟来卜它一下,汝等以为何如?”诸臣齐声道:“这是极应该的。”当下决定了方法,帝喾便去斋戒沐浴,择日告庙,以便占卜。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1:12:2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凡古人占卜,所用的是龟。用龟之法有两种:一种是用活的,一种是用龟壳。用活龟来卜,须用神龟,寻常的龟是用不着的。龟有十种:一曰神龟,二曰灵龟,三曰摄龟,四曰宝龟,五曰文龟,六曰筮龟,七曰山龟,八曰泽龟,九曰水龟,十曰火龟。十种之中,灵龟、宝龟、文龟已难得,神龟更为难得。神龟的年岁总在八百岁以上,到了八百岁之后,它的身躯能够缩小,不过和铜钱一样大,夏天常在荷花上游游,冬天藏在藕节之中。有人走过去,它受惊了,就随波荡漾,却仍旧不离开荷花的当中。人细细地看起来,只见有黑气如烟煤一般的在荷心中,甚为分明,这个就叫作息气。人如若要捉它,看见了黑气之后,切不可惊动它,只要秘密的含了水或油膏等噀过去,那么这个神龟就不能再隐遁了。占卜起来的时候,是看它的颜色及动作为推测。假使问一个人的生死,如果能生的,这神龟的甲文便现出桃花之色,其红可爱。假使不能生了,那么它的甲文便变为黯淡之色,其污可恶。假使问一项事情之善恶,倘使是善的呢,那个神龟便蹒珊跳跃起来,制都制它不祝如若是恶的呢,那么它的颜色固然不变,而且伏息竟日,一动也不动,这个就是用活龟来占卜的方法。但是神龟要得到谈何容易!所以古人的占卜总是用龟壳。  用龟壳之法,是用它腹下之壳,先用墨在壳上随意画两画,以求吉兆。再用刀刻一个记号,表示火所应该烧的地方。再用荆木扎成一个火把,用太阳里取来的明火烧起来,叫作楚焞。  楚焞一时不容烧旺,先用一种烧木存性的焦点起来,再烧在楚焞上,楚焞烧旺之后,就灼在龟壳上,看它豁裂的纹路如何,以定吉凶。这个纹路,就叫作兆。有玉兆、瓦兆、原兆三种。  玉兆纹路最细,瓦兆纹路较大,原兆更大。倘使是依墨所画的地方豁裂甚大,叫作兆广;裂在旁边纷歧细出的,叫作璺坼。  它的变化,粗分起来有一百二十个,细分起来有一千二百个,每个各有一个颂词,以断吉凶,总共有一千二百个颂。《左传)上面所说的“繇词”,就是“颂词”的别名了。  假使灼龟的时候烧得过度,龟甲都焦了,那么兆既不成,卜亦无效,所问的事情,当然是不可以做的。所以古人对于龟卜这件事看得非常郑重,有卜人之官,以专管这件事情,没有学识经验的人,是不能占卜的。就是对于龟壳,亦有一个龟人之官以掌管之。取龟壳用春天,收龟壳用秋天。又有藏龟之室,分作天、地、东、西、南、北六部。天龟曰灵属,其身俯,其色玄;地龟曰绎属,其身仰,其色黄;东龟曰果属,甲向前长而前弇,其色青;西龟曰雷属,其头向左,其色白;南龟曰猎属,甲向后长而后弇,其色赤;北龟曰若属,其头向右,其色黑。这六种龟,用六间房屋分别藏起来。如卜祭天用灵属,卜祭地用绎属,春用果属,夏用猎属,秋用雷属,冬用若属,一丝不能乱,乱了就不灵验。古人对于这件事既然如此之考究,所以占卜起来,亦非常灵验,古书所载,斑斑可考。大凡无论什么事件,专心致志,细密错综的研究起来,必定有一番道理,必定另外有一个境界。古人尽有聪明圣哲的人,并不是都是愚夫,不能说他都是迷信野蛮呀。自从那一千二百个颂词亡失之后,灼龟壳之法和辨纹路断吉凶之法又都失了传授,这个龟卜法就无人再能知之,这是甚可惜的,闲话不提。  且说帝喾当时斋戒了三日,就召集百官到太庙会齐。先在庙门外西南面向西设一张茵席,预备作占卜之所。又在庙门外西首塾上陈列那所用的龟壳及楚焞明火之焦等等。然后帝喾走进庙内,三拜稽首,虔诚祝告。原来这一次卜法,是用枚卜之法,不指定一个人,挚、弃、契、尧四个人个个都问到,看他哪一个有做君主的福分,所以帝喾所祝告的也就是这点。  祝告完毕,走出庙门,早有太卜将那陈列的四个龟壳及楚焞等一齐恭恭敬敬捧过来,帝喾亲自在四个龟壳上都画了墨,又用了刀刻了记号,一面就和立在旁边的史官说道:“朕今日枚卜,其次序是依照四人年龄的长幼为先后,所以第一个卜的是挚,第二个是弃,第三个是契,第四个是尧,汝可按次记之。”史官连连答应。那时卜人已用焦木从太阳里取到明火,将楚焞烧着,递与帝喾。帝喾接了,便将那龟壳烧起来。须臾,壳坼兆成。太卜拿来细细一看,就将那繇词背了出来,说道:“这是大吉之兆,将来必定有天下的,恭喜!恭喜!”接连第二个卜起来,也是如此。第三个、第四个也是如此。可惜上古的书籍早已散佚无存,那四个繇词不曾流传下来。如果能和《左传)上所载一样,流传下来,那么它的语气必定是个个切合而极有趣的。现在作书的人不能替它乱造,只好装一个闷葫芦了,闲话不提。  且说四个占卜毕事之后,所有百官个个都向帝喾称贺,说道:“四子皆有天下,这是从古所无的盛事。不是帝的仁德超迈千古,哪能如此呢!”帝喾谦让几句,就说道:“朕本意想挑选一人而立之,现在既然四个人皆有天下,那么不妨以齿为序,先立了挚,然后再兄终弟及,亦是一个方法,汝等以为何如?”百官都说道:“极是,极是。”于是一桩大事总算了结。  哪知这事发表之后,弃、契、尧三个听了有天下的话,都毫不在意,就是姜嫄、简狄、庆都亦若无其事,独有常仪非常之担忧,想想看,挚的这种行为哪里可以做君主呢!但是事已如此,忧亦无益。正想等挚进来,再切实诰诫他一番,使他知道做君主的烦难和危险,或者有所警戒,可以觉悟。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免焦躁异常。原来挚这个人虽则沾染了骄奢淫佚的恶习,但他的本性却是非常忠厚,所以他对于常仪虽则不能遵从她的教训,而事母的礼节尚并无一失。常仪现在有病,他总时常来问候。自此次占卜结果,他第一个轮到做天子,这个消息传布之后,直把他喜得来乐不可支。他手下的那一批小人匪类又更加拼命的恭维他,奉承他。忽而这个设席庆贺,忽而那个又设乐道喜,把个挚弄得来昏天黑地,遂把一个有病在床上的母亲抛在九霄云外了。  常仪等到黄昏以后,还不见挚进来,直气得一夜不曾合眼。  到了次日午刻,挚居然走进来了,常仪就痛痛的责备了他一番,又苦苦切切将各种道理同他譬解。挚听了之后,心里未始不有所感动,不过天理敌不住人欲,当面应承得甚好,一出门之后,被那批小人匪类包围哄诱,母亲的慈训又不知抛到何处去了。  常仪看到这般情形,料想他终于不可救药,也就不再开口。但是那病势却是日重一日,不到多日,也就离尘世而去。  那时帝喾正在与群臣研求封禅的礼节,要想出外巡守,这么一来,不免耽搁住了。直到次年二月,常仪丧葬之礼办毕,于是再定日期,东行封禅。在那出门的前两日,帝喾特地的叫了挚来,和他说道:“现在朕已决定立汝为继嗣的储君,朕百年之后,汝就是四方之君主。但是汝要知道,做君主是极不容易做的,百姓和水一般,君主和舟一般,水可以载舟,亦可能覆舟,民可以戴君,亦可以逐君。汝想想看,区区一个人,立在无数臣工亿兆黎民之上,锦衣玉食,赫赫威权,试问汝何德何功,而能够到这个地位?这岂不是最可怕的吗!所以朕临御天下七十年,兢兢业业,不敢一日自暇自逸,孜孜的勤求治理,就是这个原故。汝靠了朕的一点余荫,一无功德,并无才能,居然亦可以做到君主。譬如那基础不坚固的房屋,已经是极可危险了,哪可以再做出一种无道之事来摇撼它呢!汝的母亲是个贤母,时常教导汝,汝丝毫不听。现在汝母死了,虽则不是完全给汝气死的,但是为汝忧郁愁闷,多半亦有一部分在内。  照这样看起来,汝的罪恶实已不小,将来能否有好结果,殊难预言。历年以来,朕因为理政和访道之故,无暇来教导汝,现在朕又要出去了,汝在都中,务宜好好的改过自新。最要紧的是亲近贤人,疏远小人,万万再不可和从前一样的骄奢淫逸。  朕现在临别赠言,所教导汝的就是这两句话。汝如若不听,那么汝将来虽则做了君主,恐怕亦做不到十年罢。”帝喾说完,挚一一答应,又站了一会,帝喾命其退出去,自己却慢慢地踱到内室来。  那时姜嫄、简狄、庆都、羲和及一班帝子等因为帝喾将有远行,所以都来团聚在一处。帝喾将出行的宗旨和大家说了,瞥眼见羲和所生的儿子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续牙、厌越十个都已渐大了,站在一边,一个低似一个,仿佛和梯子档一般,甚为有趣。而且看他们的品貌,山林钟鼎,都是人材,心中不觉暗喜,便向羲和说道:“汝自到此间,将近二十年了,尚未归过母家。朕此次东巡,离汝国很近,朕想带汝同去,汝借此可到母家一转,汝愿意吗?”羲和听了,真是喜出望外,连忙答应道:“这是圣帝的恩德,贱妾的大幸,岂有不愿之理呢。”帝喾道:“厌越年纪虽小,朕看他胆量甚大,不妨同了去。”厌越听了,更自不胜之喜。母子两个谢了帝喾,急急的去预备行李。其余诸兄弟虽则不胜离别之情,然而帝喾不说同去,他们亦无可如何。到了动身的那一天,大家都来送行。帝喾带了羲和、厌越及木正重,以及手下的属官等,还有许多卫士,一路向东而去。原来那木正是个掌礼之官,封禅大典是他的专职,所以不可少的。  一路无话,到了曲阜,帝喾去祭过少昊氏的庙,就来到了泰山之下。那时东方的诸侯约有七十几国,听见了这个消息,都来朝觐,赞襄大礼,把一座泰山拥挤得热闹非常。这时木正等官早把封禅应该用的物件一齐都预备好了。帝喾斋戒沐浴起来,到了吉日,就迤逦上山,诸侯官属都随从着,来到山顶最高的峰头,众多诸侯各司其事,分行的排列着。帝喾站在当中,木正就将那预备好的金简玉字之书送过来递与帝喾,由帝喾亲自安放在那预先掘好的坎里,然后从官卫士等畚箕锹锄,一齐动手,顷刻间将那个坎填平,又堆成一个大阜。堆好之后,帝喾就向着那大阜三拜稽首的行了一个大礼。这时候百姓四面来观看的填山溢谷,正不知有几千几万人。因为这个典礼本来不常见的,而且帝喾又是一个盛德之君,所以有这般踊跃。等到礼毕之后,大家一齐呼起万岁来,真是震动山谷。那幽居在山洞或深林里的禽兽听了之后,都为之惊骇,飞的飞,奔的奔,真可谓极一时之盛。礼毕之后,帝喾就率领众人向泰山北面而来。  只听得远远有一种动物呜叫之声,非常奇怪。厌越究竟年纪小,不免东张西张,只见前面树林中仿佛有和豚豕一般的东西直窜过去,嘴里还在那里“同,同”的叫。厌越诧异,就问从官:“这是什么野兽?”从官道:“这个名叫洞洞,其状如豚而有珠,它叫起来的声音就是它的名字,这座山里很多,不稀罕的。”不一会,到了一座小山,名叫云云,大家就歇下了。  只见那里已收拾出一片广场,广场上面堆积无数的柴,足有二丈多高。柴上还有许多三脊的菁茅及各种香草之类,都是预先布置好的。帝喾等到了,少息片时,那从官就取出一块水晶和焦木等,从太阳中取得明火,登时就把柴烧起来,顷刻间烈焰飞腾,上冲霄汉。帝喾就走到下面,朝着泰山正峰举行三拜稽首之礼。木正重又奉着一篇昭告成功的文章,跪在旁边,高声宣读。那时候祥云蔼蔼,景风徐徐,气象非常之美盛。宣读既毕,一场封禅大典于是乎告成。会到行馆,帝喾大享诸侯,又慰劳勉励了他们一番。数日之后,诸侯纷纷归去,木正等亦回亳都去了。帝喾带了羲和、厌越就向东海边而来。  到了海滨,帝喾向羲和道:“汝一人归去吧,朕还想向东北一游,往还约有好多月,那时朕再遣人来接汝就是了。厌越不必同去,跟了朕走走,亦可以多一点阅历,增长见识。”羲和听了,唯唯答应。当下,帝喾就叫许多宫人及卫士送羲和渡海,归国而去。这里帝喾带了厌越,径向东北沿海而走。  一日,到了一个行馆歇下。那行馆在小山之上,面临大海,一片苍茫,极目千里。帝喾与厌越凭阑观望了良久,厌越爽心豁目,觉得有趣之至。隔了一会,独自一个又跑出来观望,只见前时所见的大海之中,忽然有一座大殿涌现出来,又有三座方楼,端拱在殿的左面,又有三株团松,植立在殿的右面。忽而之间,又见无数车马、人民纷纷来往,仿佛如做戏剧一般。  厌越诧异非凡,不禁狂叫起来。帝喾听了,急忙来看,就说道:“这个叫作海市,虽则难得看见,却是不稀奇的。”厌越道:“怎样叫作海市?”帝喾道:“这有两说:一说海中有一种动物,名叫作蜃,是蛟龙之类。它有时张口向上吐出气来,浮到天空,就能幻成楼台、人物、草木、禽兽等等形状,所以叫作海市,亦叫作蜃楼,但是恐怕靠不祝因为这种现象不必海面可以看到,就是山谷之中、沙漠之中,亦都可以看到。在山谷中的叫作山市,在沙漠中的叫作漠市。假使果然是蜃气所幻成,那么山谷、沙漠之中哪会得有蜃呢?况且蜃不过一种动物,它的气吐出来,就能幻成种种景气,于理亦通不过去。还有一说,是空气疏密的原故。因为空气本来是无色透明的东西,它在空中有疏有密,疏的地方,能够吸受远方的景物,如同镜子照物一般。春夏之交,天时忽冷忽热,空气变幻得厉害,它的疏密亦变幻得厉害,所以海市、漠市的发现,总以春夏二季为多,这一说大约是可信的。现在看见的这个楼台人物,必定确有这个地方。不过这个地方究竟在何处,忽然被它照来,那就不可知了。”正说到此,忽然微风一阵,只见那楼台人物渐渐地消归乌有,又隐隐的露出无数远山来。又稍停一回,远山亦渐渐不见,依旧是一片苍茫的大海。厌越连声叫道:“有趣!有趣!  这里好!这里好!”帝喾笑道:“汝说这里好吗?那好的地方多着呢。”  到了次日,又动身前行,帝喾向厌越说道:“前面就是干山了,那山上无草木无水,所以叫作干山,但是却生一种三只脚的兽,名字叫作源,很是奇怪的。”厌越道:“三只脚的兽能够走吗?”帝喾笑道:“汝真是孩子气,不能走,怎样能活呢?大概世界上的动物万有不齐,如蜈蚣之类,脚很多,但它走起来并不觉得累赘。至于夔,止有一只脚,亦能够趻踔而行,并不觉得吃力。可见天下事只要习惯就是了,一只脚尚且能走,何况三只呢。况且三只脚的动物亦并不止这个獂,太阳中之三足乌,那是我们所不能看见的,不去说它。至于水中的鳖类有一种叫作能,岂不是亦止有三只脚吗。”厌越道:“夔是怎样的东西?出在何处?可以使儿见见吗?”帝喾道:“夔是木石之精,形状如龙而有角,它的鳞甲有光,如日月一般,倘使出来,这个地方就要大旱,所以不能常见,亦不可以常见的。”  厌越道:“世界上怪物有如此之多吗?”帝喾道:“世界上怪物正多着呢,即如前面干山过去,有一座伦山,山上出一种兽,名叫作罴,它的粪门生在尾上,岂非亦是一个奇兽吗!”  正说着,已到干山,厌越细细留心,果然看见一种三只脚的兽,其状如牛,不过走起路来有点不便,没有如那四只脚的敏捷就是了。  过了两日,又到了伦山,又看见那种罴兽,其状如麋鹿,但是粪门生在尾上,却远望不清。厌越一心想实验研究,叫从人设法去捉。哪知此兽善跑,一转瞬间不知去向,只得作罢。  一日走到碣石山,那山之高不过数十丈,自南而北,连绵不断,大约有十七八个峰头。山之西面,极目平原,地势卑湿,湖泊极多。山之东面,隔不多远就是大海。这个碣石山仿佛如海陆中间的门槛。帝喾看了一会,默默如有所思,但不知道他思的是什么。  又走了几日,到得一处,高山耸天,气象雄伟,而里面却有极大的平原,草木茂盛,禽兽充斥。厌越看了,又狂叫道:“好一个所在!”就问帝喾:“此地叫什么名字?”帝喾道:“此地叫紫蒙之野,南面山外就是大海,东北过去就连着不咸山,山北就是息慎国了。汝看此地好吗?”厌越道:“甚好!  甚好!”帝喾道:“汝既然说道好,就住在此地吧,不要回去了。”厌越听了这句话,还道是帝喾之戏言,含笑不语。帝喾道:“朕并非戏言,为汝将来计算,以留在此地为是。因为中原地方虽则是个腹心,但是人才太多,不容易露出头角。即如汝兄弟多人,亦未必个个都能够发展,还不如在此地住住,将来或者可以自成一系,所谓人弃我取,汝以为何如?”  厌越想了一想,说道:“父亲的话是不错的,不过儿年纪还小,恐怕不能够自立,那么怎样呢?”帝喾道:“这却不妨事,朕现在留多少卫士保护汝,将来再遣多少人来辅佐汝就是了。汝母亲之国离此不远,汝去迎接她到此地来同住,亦未始不可。”厌越听了,满心欢喜,就留住在这里。后来他的子孙孽生日多,号曰东胡。到得秦汉之时,已渐渐出来与中国交通。
     到得晋朝,有一派叫作慕容氏,割据黄河流域,为五胡之一,有前燕、后燕、西燕等国,声势极大。又有一支分入青海地方,号称吐谷浑,到现在还有他的遗裔存在,亦可见这厌越与中国历史的关系了。这是后话,不提。
 楼主| 周庚捷 发表于 2014-11-22 01:16:1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帝喾游于海滨,将少于厌越留住紫蒙之野之后,又代他布置一切,然后转身归来,心想一切俗缘都已办理了结,可以谢绝人世了。于是过了几日,就渐渐生起病来。到了东海滨,饬人渡海去通知羲和,说身体有病,急须回亳,叫羲和不必前来伺候,最好就到紫蒙之野去扶助厌越,以后有便再回来吧。  使者渡海东去,帝喾带了从官急急趱行。哪知到了曲阜,竟是病莫能兴,只得暂且住下。从官等非常着急,星夜遣人到亳都去通报。当时姜嫄、简狄、庆都等听了,都吃惊不小,急忙带了挚、弃、契、尧等一班儿女,随着木正、水正两大臣往曲阜而来。到了之后,帝喾病势已是非常沉重,语言蹇涩,姜嫄等请示遗嘱,只说得—句:“朕死之后,葬在顿丘而已。”又过了一日,驾就崩了,在位七十年,享寿一百岁。  那时,后妃、帝子及臣下等哀痛悲悼,自不消说。一切丧仪,是木正的专职,统统归他按照典制去办理。一面讣告诸侯,一面公推火正祝融暂时摄政。因为这个时候挚在丧服之中,例须亮阴三年,不亲政事,所以不能就在柩前即位。过了七个月,群臣恭奉梓宫,葬于顿丘台城阴野之狄山。照地理上考起来,帝喾的坟共有三个,一个在此地,一个在河北高阳县,一个在陕西部阳县。三个之中,以在此地的为真,其余两个都是假的。  大概古圣王功德隆盛,他死了之后,百姓感激思慕,大家商量另外假造一个坟墓,以做纪念,这是常有之事。所以伏羲氏、黄帝轩辕氏的坟都有好几个,就是这个原故,闲话不提。  且说帝喾当时怎样的葬法呢?原来古时帝王葬法与常人不同,他的坟墓叫做陵,陵的意思,是高大如丘陵的意思。它的里面有房,有户,有寝室,有食堂,仿佛与生人的家庭无异。  这种制度,并非一定是迷信有鬼,亦并非一定是表示奢侈,大约还是事死如事生的意思。坟内种种布置好之后,另外开一个隧道,通到外面,那口棺材就从这隧道之中抬进去。他的棺材并不是埋在地下,亦不是摆在地上,却是六面凌空的。或者上面造一个铁架,用铁索将棺材挂在中间。或是铸四个铁人跪在地上,用四双手将棺材擎住,方法甚多。帝喾虽是个崇尚节俭的君主,但是礼制所在,亦不能不照样的做,不过稍为减省一点罢了,但是终究费了好几个月的工程方才办妥。在这好几个月当中,群臣送葬监工,闲着无事,不免纷纷议论,对于帝喾的死,都有点怀疑。因为帝喾近年求仙访道,非常诚切,看他的精神态度,又确系渐渐返老还童,何以忽然得病,终究不免于一死?有的说神仙之道,究竟虚无漂缈,靠不住的。有的说帝喾功候未到,大限已到,所以无可逃的。有的说成仙必定要有仙骨,有仙缘,大概帝喾对于这两种都没有的原故。有的说帝喾既然有志求仙,应该抛弃一切,摄心习静,练养功夫,方才可以得到效果,不应该东巡西守,劳精疲神,以促年龄的。  一时众论纷纭,莫衷一是。  后来直到夏朝中衰的时候,有一班强盗发掘帝喾的坟,但见里面空空洞洞,一无所有。就是棺材里面亦没有尸骸的痕迹,只有一把宝剑在北面寝宫之上,看见有人进去它就发出声音来,仿佛龙吟一般。一班强盗吓得魂不附体,不敢上前。后来又邀了许多人再走进去,那一把宝剑已不知所往了。这才知道帝喾的死并非真死,是个尸解,就是宁封子教他的脱胎换骨方法,于是这重疑案方才明白,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喾安葬之后,大众回到毫都,那时距离帝喾的死期差不多要两年了。又过了几月,挚服满之后,就出来行即位之礼,亲揽大政,于是从前单名一个挚字的,以后便改称帝挚了。  帝挚这个人,从前说过,是个长厚无用的,假使有好好的人才去辅佐他,未始不可以做一个无毁无誉的君主。可是他从小就结交了几个不良之人,一个名叫驩兜,是黄帝儿子帝鸿氏的子孙。他这个人秉性凶恶,专喜做一种盗贼残忍的事情,又最喜和那种凶恶的人相结交,后世史家有五句话语批评他,叫作: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  照这五句话看起来,这个人的不良已可概见,所以当时的人给他取一个绰号,叫作浑敦。浑敦亦叫浑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中央之神,无知无识,无有七窍,是个不开通的意思。  一个是恶兽的名字,这恶兽出在昆仑之西,一名无耳,又名无心,其状如犬,长毛而四足,似羆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两耳而不闻,有腹而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经过,空居无当,昨尾回转,向天而笑。遇有德行之人,往往抵触之,遇有凶恶之人,则往往凭依之,如此一种恶兽,给它取这个绰号,就比它是个浑敦了。这个人,帝挚却和他最要好。  还有一个,名叫孔壬,是少吴氏的子孙。他这个人比驩兜尤其不良,外面巧言令色,非常恭顺,极像个善人,但是他心里却非常刻毒。后世史家亦有五句话语批评他,叫作: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搜匿,以诬盛德。  照这五句话看起来,驩兜的不良,不过坏在自己,他的不良,并且害及善人,岂不是比骧兜还要不良吗!所以当时的人亦给他取一个绰号,叫作穷奇。穷奇也是个恶兽之名,出在北方一个蜪犬国之北,其状如虎而有翼,能飞,浑身猬毛毵毵,足乘两龙,音如嗥狗,最喜吃人,能知道人的言语。看见人在那里争斗,便飞过去吃那个理直的人;听见有秉忠守信的人,它就飞过去咬他的鼻子;看见一个凶恶的人,或者是做一件恶逆不善之事,它就咬死了野兽去馈送他,仿佛是敬慕他、奖赏他的意思,你想这种兽凶恶不凶恶!还有一层,猛虎的吃人是从脚上先吃起的,吃到两耳,它知道是人了,它就止住不吃,可见猛虎虽毒,还有仁心。至于穷奇的吃人,是从头上吃起,更可见它比猛虎还毒。孔壬得到这种绰号,他的为人更可以想见。  还有一个,名字叫作鲧,是颛顼帝的儿子,和帝挚正是从堂叔侄。他的做人,并没有怎样的不好,不过自以为是,刚愎得很。后世史家亦有六句话语批评他,叫作: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很明德,以乱天常。  照这六句话看起来,虽则没有同驩兜、孔壬那种凶恶,但是这种态度脾气,人遇到他总是惧怕厌恶的,所以当时的人也给他取一个绰号,叫做祷杌。祷杌也是一个兽名,不过可以两用,有的说它是瑞兽,商之兴也,祷杌次于丕山,是当它作兴王之瑞,如麒麟、驺虞一类的看待。但是给鲧取绰号的,却指它是个恶兽,何以见得呢?因为祷杌这个兽生得非常凶恶,形如猛虎,浑身犬毛,长有二尺,而且人面、虎足、猪牙,尾长一丈八尺,生在西方荒山之中,最喜欢搅乱一切,所以它的别名又叫作傲很,又叫作难驯,岂非亦是一个恶兽!鲧的性情有点和它相象,所以人给他取这个绰号,一定是恶兽的意思了。  闲话不提。  且说帝挚自幼即和这三个不良的人做朋友,当然被他们引坏。自从做了君主之后,那三人更是得意,益发教导帝挚做不道德之事,不是饮酒,就是作乐,或是和驩兜等出去打猎,对于政事非常懈担那时木正重、火正吴回和司衡羿等一班老臣宿将看了之后,着实看不过,商量着大家齐来规谏。帝挚想起他母亲常仪的教训,又想起帝喾临行时教训的一番话,又想起常仪病死的情形,心中未始不动,颇想改过振作,但是隔不多时,受了孔壬等的诱惑,故态又复萌了。诸大臣忧虑之至,对于孔壬等无不忿恨,叫他们做三凶。老将羿尤为切齿。过了几月,金正该以老病逝世,大家商议继任之人。帝挚道:“朕意中却有三个人,一个是驩兜,一个是孔壬,一个是鲧。这三人都是帝室懿亲,而且才德兼备。朕想在这三个人之中选一个继金正之职,汝诸臣以为何如?”火正吴回首先站起来说道:“这三个人虽则是懿亲,但是平日性行不良,大不理于众口。金正一职,系股肱之臣,非常重要,如果叫他们来继任,势必大失天下之望,臣谨以为绝对不可。”  帝挚听了,非常诧异,急忙问道:“这三个人向与朕要好,他们的德行朕所素知,汝说他们性行不良,又说他们大不理于人口,不知何所见而云然?朕实不解!”火正道:“这三个人是有名不良的。驩兜的绰号叫浑敦,孔壬的绰号叫穷奇,鲧的绰号叫祷杌,人人皆知,帝可以打听。假使他们果然是有德行的,那么天下之人应该歌颂赞美,何以反比他们是个恶兽呢!  帝只要从此一想,就可以知道了。”水正熙接着说道:“人君治理天下,以精勤为先,臣等前日拿了这个道理向帝陈说,蒙帝采纳,十余日小早朝晏罢,不惮辛劳,可见帝德渊冲,虚怀纳谏,臣等无任钦佩,哪知后来骤然疏懈了。臣等悬揣,必有小人在那里蛊惑君心。仔细探听,知道这三个人常在那里出入宫禁,料必是他们在帝面前蛊惑了。蛊惑君心之人,岂是贤人!  所以照臣熙的意思,这三个人不但不可以使他继金正之职,还要请帝疏而远之,或竟诛而窜之,方不至于为帝德之累。臣言戆直,但发于忠诚,还请帝三思之。”  帝挚未及开言,土正又接着说道:“古人有言,亲贤人,远小人,国家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人,国家所以倾颓也。  先帝当日与臣等讲求治道,常常提到这两句话,又谈到共工氏误在浮游手里,未尝不为之叹息。可见亲贤远佞,是人君治乱的紧要关头,最宜注意。不过奸佞小人他的那副相貌,他的那种谈论,看了之后,听了之后,非常使人可爱可信,一定不会疑心他是奸佞小人的。古人有言‘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这种地方,还请帝细细留意,不可受他们的愚弄。臣等与这三人并无仇隙,因为为帝计算,为天下百姓计算,这三个人断断乎用不得的。”帝挚本来是一团高兴,受了三凶之托,一心一意要想给他们安插一个位置,不料被诸大臣这么一说,而且越逼越紧,不但不可用,并要加以诛窜,当下不禁呆住了。  沉吟了一回,才说道:“那么金正之职何人可以继任呢?”司衡羿在旁即说道:“以老臣愚见,无过于尧。不但是帝的胞弟,而且是大家佩服的,帝以为何如?”帝挚道:“好是好的,不过年龄太小呢,恐怕不胜任。”羿道:“老臣看起来,决不会不胜任。从前先帝佐颛顼,颛顼佐少昊,都只有十几岁,这是有成例可援的。”帝挚道:“虽然如此,朕终不放心,且再说吧。”水正、土正同声说道:“司衡羿之言甚是,帝何以还不放心?”帝挚道:“朕总嫌他年纪太轻,既然汝等如此说,朕且先封他一个国君,试试看吧。当初颛顼任用先帝,朕记得亦是如此的。”火正道:“既然如此,请帝定一个封地。”帝挚道:“朕前年奉先帝梓宫安葬,曾走过陶邑,那地方甚好,又近着先帝灵寝,离亳都亦不甚远,封他在此地,汝等以为何如?”诸大臣都稽首道:“帝言甚善。”于是就决定封尧于陶,择日再行册命之礼。  这里君臣又辩论了许久,三凶虽则得不到金正之职,但是继任之人亦始终想不出,只得命水正修暂代。帝挚退朝之后,急忙叫人去召了三凶进来,向他们说道:“前日汝等想继金正之职,要求朕提出朝议,如今提出过了,不想诸大臣一齐不答应,倒反说了汝等一大批坏话。可见汝等平日亦太不检点,以至声名狼藉,弄到如此,这是汝等自己之过,怨不得朕不能作主。”  说罢,就将刚才那些话述了一遍,并且说:“以后朕亦不好常常来召汝等,免致再受诸大臣之责备,汝等亦宜自己设法,挽回这个狼藉之声名才是。”那三凶听了这番话,直气得胸膛几乎胀破,但亦无可如何,只能忿忿而已。过了一会,三人退出,一路商量,绝无善策。后来驩兜说道:“我家里有个臣子,名叫狐功,颇有谋略,某平日有疑难之事,都请教于他。现在二位何妨到我家去,叫他来同商量商量呢。”孔壬、鲧都说道:“好。”于是同到驩兜家中,驩兜就命人将狐功叫来。  孔壬、鲧二人一看,只见那狐功生得短小精悍,脑球向前突出,两睛流转不定,很像个足智多谋的样子。驩兜介绍过了,就叫他坐在下面,仔细将一切情形告诉他,并且说:“我们现在金正做不成不要紧,为帝所疏远亦不要紧,只是给这班老不死的人这样嘲骂轻侮,实在可恶之极!我们要想报仇出气,争奈他们都是三朝元老,资深望重,连帝都奈何他不得,何况我们。所以我特地叫了汝来,和汝商量,汝有妙法,能够使我们出这口气吗?”孔壬接着说道:“如足下果有妙法,使我们能够出气,不但汝主必定重用足下,即吾辈亦必定重重酬谢,请足下细细想一想看。”  话未说完,只见那狐功的眉心早已皱了几皱,即说道:“承主人下问,小人无不尽心竭力。不过,小人想这件事还得在帝身上着想。如果帝心能够不倾向他们,不相信他们,那么这事就有办法了。”孔壬道:“我亦正如此想,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怎样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总想不出一个方法,还要请教。”狐功问道:“帝有什么嗜好没有?”雍兜道:“帝的嗜好多呢,好酒,好音乐,好田猎,项项都好。”狐功道:“女色呢?”驩兜道:“这却不清楚。”狐功道:“小人想来,一定是好的。既然好酒、好音乐、好田猎,那么帝的心性必定是聪明流动的一路人。既然是聪明流动一路的人,一定多情,一定好色。现在最好多选几个美女,送至帝处,使他迷恋起来,那么和那些大臣自然而然的就疏远了。疏远之后,主公还有什么事办不到呢?这个叫作美人计,主公以为何如?”驩兜拍手大笑道:“甚好!甚好!汝诚不愧为智多星。”鲧道:“我看此计太毒,似乎不可行。”狐功诧异道:“为什么?”鲧道:“我们和诸大臣有仇,和帝没有仇,和国家百姓也没有仇,如果这政策行了之后,诸大臣固然疏远了,然而帝亦为色所迷,不能处理政治,岂非对于帝身、对于国家、百姓都有害吗?”  孔壬听了,连忙摇摇头说道:“这话太迂腐了,我们现在头痛救头,脚痛救脚,且出了这口气再说。将来如果帝身为色所迷,我们再想补救之法不迟,现在哪里顾得这许多。”驩兜、狐功一齐称善,鲧也不作声了。孔壬便说道:“此法妥妙之至。  不过这些美女要送进去的时候,还得和她们预先约定,对于她们的家属结之以恩,许之以利,那么她们在宫中可以暗中帮助我们。有些话我们不能或不便和帝说的,只要她们去和帝说,岂不是格外简便而有效力吗!”驩兜、狐功又齐叫道:“好极!  好极!这么一来,不但我们的这口气可以出,而且以后的希望甚大呢。”  大家正在说得高兴,只见外面踉踉跄跄的走进一个少年来,身材高大,牙齿上下相冒,面带醉容,手中还拿着些珠玉等类,嘴里糊糊涂涂的说他醉话。孔壬、鲧看了,都不认得,只见驩兜向那少年喝道:“日日要吃得这个模样,两位尊长在此,还不过来行礼!”那少年似听见不听见的样子,还要向里边走去,倒是狐功赶过去一把拖了过来,勉强和孔壬、鲧行了一个礼,也不说一句话,一转眼,又连跌带滚的跑进去了。鲧便间驩兜道:“这位就是令郎苗民吗?”驩兜道:“是的。这个孩子,论到他的材干见识,还不算坏,就是太贪嘴,欢喜多吃,刚才那种模样,真是见笑于两位尊长了。”孔壬道:“听说令郎一向在南边,未知几时回来的?”驩兜道:“回来得不多时,两位尊长处还没有叫他来拜谒,实在失礼。”孔壬道:“令郎在南边做什么?”驩兜道:“这个孩子自小善于理财,最喜积聚财宝,听见说南方多犀象、玳瑁、珠玉等种种宝物,所以一定要到南方去游历。一去之后,将近十年,给他弄到的宝物却不少,这个亦可以算他的成绩了。”鲧道:“这样年纪就有这样本领,实在佩服得很,老兄有如此佳儿,可贺!可贺!  弟结褵多载,姒续犹虚,真是羡慕极了。”四人又谈了一回,推定狐功、孔壬两个去搜罗美女,方才散去。  且说这个苗民究竟是何等样人呢?原来他一名叫作三苗,为人非常贪婪,又非常凶狠。后世史家亦有几句话批评他,叫作: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  照这八句话看起来,他的为人亦可想而知了。所以当时的人亦给他取一个绰号,叫作饕餮。饕餮亦是一个恶兽之名,但是有两种,一种出在钧玉之山,羊身而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而人牙,音如婴儿,食人如食物。一种出在西南荒中,垂其腹,羸其面,坐起来很像个人,但是下面很大,仿佛如承着一个盘子似的。有翼而不能飞,古时候鼎彝敦盘各种器具上往往刻着它的形像,但是都有首而无身,表明它的吃人不及下咽,已经害及其身,拿来做个警戒的意思,可见得亦是个恶兽了。  驩兜家里,四个凶人倒占据了两个,还有佞臣狐功为之辅佐,古人所谓方以类聚,真是一点不错的。闲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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