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良及其祖辈的泰山之缘

作者：佚名  
　　1948年的一期天津《大公报·图书副刊》曾刊登过一篇评论赵元任夫人杨步伟口述、赵先生笔录的《一个中国女人的自传》的文章，署名“岱侣”。文章情真意切、文笔生动，作者以赵元任先生的学生自称。“岱侣”为何人，开始大家都不清楚，后来证实，“岱侣”为时任清华大学教授的周一良及其夫人邓懿。周一良先生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在魏晋南北朝史、佛教史、敦煌学、日本史、中日文化交流史等诸多领域取得了巨大成绩。他生于1913年，于2001年逝世，生前任北京大学教授。因泰山又称“岱岳”，周一良与邓懿合称“岱侣”，实与泰山大有渊源。
　　1933年春假，正在燕京大学历史系读书的周一良参加了学生团体到泰山、曲阜的旅行，在玉皇顶夜宿遇盗，他的冬大衣与钱包均被抢走，次日清晨只得裹着棉被下山，当时的狼狈相可想而知。下山后他曾向同行的国文系一年级女生邓懿借钱，二人从此相识。回校后开始来往，频繁接触之间，感情日笃，遂于1937年春订婚，次年春结婚。当时燕京同学在校刊上报道此事，戏称他们为“泰山情侣”。1933年的泰山之行，成就了周一良的终身大事，可谓缘定泰山。
　　通过考察周一良先生的家世，发现周的祖辈与泰山也极有渊源。
　　周一良先生出生于具有深厚文化传统的名门望族。曾祖父周馥曾任清末总督。祖父周学海与陈寅恪之父陈散原为同榜进士，毕生致力于研究、校刻古代医学典籍。叔祖周学熙与其父周叔弢先生是清末民国北方实业界的重要代表人物，有“南张(謇)北周(学熙)”之称。周一良先生的母亲家祖籍云南昆明，先祖世为盐商。外曾祖父萧培元，曾任山东按察使。外祖父萧应椿，曾在山东任道员，清亡后，在山东创办实业。要说周一良先生祖辈的泰山情缘，首先需从周馥说起。
　　周馥(1837年—1921年)，字玉山，曾任李鸿章文牍，为李器重，协助李鸿章办理洋务达30多年。参与筹建北洋海军，开办海军学校，设立天津电报局、开平煤矿等。历任道员、按察使、布政使、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山东巡抚、两江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等，是清末政坛上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著有《负暄闲语》、《玉山诗集》、《周悫慎公全集》等，《清史稿》有传。光绪二十七(1901)年至三十年间，周馥任山东巡抚，曾多次来泰视察，对泰安的各项社会事业都非常关注，并给予具体指导。当时的泰安知县毛澂(字蜀云)积极动员办学、普及教育。在毛的倡导下，泰安全境共设小学185所，文化教育事业得以振兴。周馥致祭泰山时，全面视察泰安的各类学堂，审订毛澂所制订的学堂章程、功课、管理法、教授法，对泰安的教育成绩大加赞赏，誉为“山东小学第一”。毛澂为美化泰山景区，还在云步桥附近修建了石亭，名“酌泉亭”。周馥题称：“蜀云大令近于飞泉峪下构一石亭，愈得风景之盛。”并题诗一首：“捧檄娱亲世并荣(毛澄奉母任上)，官声如水无双清。飞泉亭上垂金石，留得千秋守令名。”酌泉亭内石枋上还留存有周馥的一首七言绝句，“慈悲佛法入中华，闻说菩提已绝芽。地气南来鸩鸟至，中原开遍米囊花。”该诗作于光绪三十年四月。诗中的“米囊花”，即罂粟花。鸩鸟，是一种羽毛带剧毒的害鸟，此处讽指外国侵略者。该诗表达了他对中英鸦片战争以来清帝国逐渐沦为外国殖民地的悲愤之情。在泰视察期间，周馥还创作了《劝设蒙养馆》、《劝设农桑会》、《劝种树》、《小作堰水溉田》等诗篇，皆琅琅上口、通俗易懂，体现了他对泰安社会事业的关注和对发展农林业的期待。
　　此后不久，周馥的第五子周学渊也到山东为官，并多次到泰山游览。周学渊字立之，晚年自号息翁。他自幼聪颖多才，于仕途甚为淡薄，唯喜读书吟诗，遨游山水，曾与辜鸿铭等组建诗词社。光绪三十二年他出任山东大学堂第六任总监(相当于校长)，历时一年。借此良机，周学渊得以饱览东岳景色，创作了《赠泰安杨令季青先生》、《登泰山绝顶》、《谒岱庙》、《登岱顶》等诗篇，极言泰山之壮美。这期间，他还与友人参加当地名士在泰山西麓樱桃园的雅集，并赋诗《八亩清溪》，描写了樱桃园的优美景色和闲适的田园风光。
　　周一良的外曾祖父、外祖父二人也都在山东为官，泰山上至今尚留存着他们的历史印记。
　　其外曾祖父萧培元(1816年—1873年)，字钟之，号质斋，云南昆明人。清咸丰二年(1852)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同治元年(1862)任济南府知府，期间设义学、修城池、筑河堤，颇有惠政。同治七年升任济东泰武临道道员。同治十一年，擢署山东按察使，同年卒于任上。现在的泰山十八盘附近有萧培元的刻石，“睥睨千峰下临无地，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是同治八年他任济东泰武临道道员期间到泰山游览时所题。
　　如果说上述诸人与泰山的渊源还仅限于诗词题咏的话，那么周一良的外祖父萧应椿却是着实为泰山办了一件大事。萧应椿(1856年—1922年)，字绍庭，光绪十九年(1893)举人。光绪二十七年捐道员，分省试用。次年被保荐经济特科。光绪二十九年应殿试，授道员，派往山东，任山东农工商务局会办。胶济铁路建成后，兼理山东矿政调查局、胶济路矿局事务。光绪三十一年兼任山东大学堂总监。次年，升任山东农工商务局总办，主管全省工商实业。光绪三十四年，农工商务局改为劝业道，萧应椿任道员。辛亥革命后，不仕民国，避居青岛，曾参与复辟清室活动。1918年与人合伙在济南开办山东工商银行，后因经营不善停业。1922年在济南寓所去世，葬城东辛甸庄。光绪三十一、三十二年间，萧应椿亲自参与了泰山盘道的一次修建工程。
　　此事还要从萧应椿的母亲说起。萧老夫人自同治初年先后随萧培元父子二人宦居济南，山东成为她的第二故乡，对山东、对泰山有很深厚的感情，对泰山老奶奶(即碧霞元君)尤其崇奉，曾多次到泰山许愿、还愿。老夫人临终前留下遗言，要儿子为她捐修泰山祠宇盘道，以了却自己多年的夙愿。适值光绪三十一年夏秋，泰山一带雨量丰沛，致使山洪爆发，登山盘道损毁严重。当时的泰安府上报朝廷，请予拨款维修，无奈时局动荡，国库捉襟见肘，萧应椿此时慷慨解囊助修，工程于次年秋竣工。时任泰安知府的玉构撰写了《重修泰山盘路记》，刻石于迴马岭附近，叙述了工程的修建过程，并对萧应椿捐助之事作了记述。萧应椿也有“奉母遗命重修盘路”刻石(在壶天阁附近)，以志纪念。
　　2001年10月，周一良先生逝世，与先他去世的邓懿合葬，墓碑正文书“泰山情侣周一良邓懿之墓”。虽然周、萧二家族的泰山之缘随着先生的辞世而暂时谢幕，但泰山名人文化的宏伟篇章将会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