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良：我的学生时代

（原作者：周景良　孟繁之　于　洋） 发表于 2014-4-8 21:33:21

    以周馥、周学熙、周叔弢为代表的周氏家族，是近世天津乃至中国北方最为著名的实业家族。周学熙与南通张謇并称“南张北周”，是20世纪民族资本家的代表。周氏家族除经营实业外，20世纪陆续涌现出了不少在学术界、文化界卓有成绩的人物，如收藏家周叔弢、佛学家周叔迦、翻译家周煦良、历史学家周一良、英语界前辈周珏良、敦煌学及红学大师周绍良、世界神经生理学权威周果良、数学大师周炜良、植物生态学及林学权威周以良等，此外尚有不少工科的大学者，名工程师等等，其中有不少还是世界级的学者，堪称传奇家族。宋路霞在《上海的豪门旧梦》中谈到至德周家时，赞叹其人才’济济，“足可办一所中等大学”。本文所访问的是周叔弢第十子周景良先生。周老是我国最早使用电子衍射进行晶体原子结构分析的人，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研究员。红桑碧海暗换了多少岁月，但说起过去的故事，周老仍然记忆犹新……

    家庭环境

    我的曾祖父周馥(1837－1921)在清朝为官，叔祖父周学熙(1866－1947)开创了中国北方实业，我父亲周叔弢(1891－1984)一生经营实业，所经营的都是我叔祖父开创的厂矿。周氏家族在我叔祖父开创的实业里面占有相当的股份(其余像袁世凯家族也占有很大股份)，家族推举他为代表。

    我父亲酷爱古籍善本，把大部分的收入都用在了购买善本书上。父亲本质上是个文化人，经常来往的有傅增湘、赵万里等，其他像陈寅恪的大哥、名画家陈衡恪(师曾)，七弟诗人陈方恪(彦通)，袁二公子袁寒云(克文)，方地山(尔谦)等，也是他很好的朋友。

    父亲常告诫我们长大要自立，要自己养活自己。父亲几乎从不教训我们，但他自有威严，大家也很怕他。每人也很注意检点自己。他的无言的身教影响了全家，大家相处也非常和睦。

    除去自身的表率作用，父亲最主动对我们弟兄进行的教育，就是鼓励我们读书，具体办法就是买书给我们。例如他认为我大哥(一良)读四书五经已很多了，但可能还有未读到的，就给他一部陶兰泉刻印的《八经》，并题上字。我见到过他给我二哥(珏良)一部马叙伦著的《庄子义证》，并题字说此书偏于讲解字义，便于初学。在我读中学时，因为我谈到喜欢《论语》，他有一天就给了我一部厚厚十册的《论语经正录》(清人王肇晋编。光绪二十年刊刻，此书现藏天津图书馆)o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认真统计起来可能不下百件，这是父子思想情感交流很重要的一条渠道。虽然所给的书很多是中国古典书籍，但也不完全限于此。例如，早在20世纪30年代，他就介绍斯诺的英文本《西行漫记》给我二哥珏良。他曾给我们三个最小的兄弟姐妹买了二百本一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小学生文库》，那是文、理、工等各方面无所不包的。我父亲会做诗词，青少年时代下过功夫，但他很少做。较大的哥哥们虽读古书的时间较长，但都不会做诗。我家读书的风气中没有吟诗填词、咏风月、抒感怀的成分。家里书很多，整个的氛围就是要培养子女成为敦厚、朴实的读书人。我父亲在给大哥一良的信中说：“人能笃实，自有光辉。”这种精神影响了我们一辈子。哥哥姐姐们除学习之外，也有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他们看旧式小说，也看大量五四以后的文艺作品。他们游泳、溜冰、打篮球，中学时期也玩乐器：珏良拉小提琴，在南开中学军乐队中吹短笛；艮良吹单簧管；杲良拉大提琴；耦良、治良弹钢琴；以良弹吉他。这就是我的家庭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