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被尘封的牧童山野“盘诗”

已被尘封的牧童山野“盘诗”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前（即文化革命前），在家乡祖祖辈辈流传着牧童山野“盘诗”、建房上梁“喝（喊）诗”、农田劳作“耘草诗”，其中特别是牧童山野“盘诗”非常盛行，成为农村文化特有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笔者曾经参与其中，实感其乐无穷。现在回忆，其情其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个年代，每个生产队（以前是自然村）都有一群牛，放牛者多是十来岁的儿童，他们往往把牛往山上一赶，任凭牛群漫山遍野吃草，他们就四处擦看有无邻队（邻村）的放牛伙伴，一旦发现目标，打个呼哨，就开始“盘诗”。
     “盘诗”的调子有两种：一种高吭粗犷，多用于开场或中途出现不和谐时（骂诗）的盘唱；另一种绵緾抒情，多用于友好往来的盘唱。
      “盘诗”分开场诗、中间诗和收场诗（即“转暝”诗——傍晚回家）。
      开场诗比较固定，一般有两种：一是有盘有答，即有来有往——
      甲：撩你盘啰撩你盘，手掏棋只搭棋盘。贴你将军车马炮，卒仔过河又一盘。
      乙：撩哥盘诗哥就来，汝哥诗本未带来。还有一千八百本，铁打扁担担卖来。
      二是碰到对方没有回应，即有盘无答，这时甲方就得一改高吭粗犷的调子为绵緾抒情的调子——
      甲：且字盖头字是宜，邀你盘诗莫迟疑。有诗没诗回我信，我那邀你你得梨（来）。
      这时，乙方就约法三章，提出盘诗要文明，不能骂人——“不伤父母”的先决条件——
      乙：且字盖头字是宜，哥请盘诗我着梨（来）。有诗无诗无则可，不伤父母共你梨（来）。
      有了回诗，于是“盘诗”就正式开始。盘诗的内容包罗万象，有以历史故事为内容的——
      甲：日字加禾字是香，桃园结义刘关张。不能同生愿同死，千古威名天下扬。
      乙：出字脱去两个山，包文拯出来做清官。李闯出来打天下，顺治出来坐江山。
      甲：可字三点字是河，曹操割须弃红袍。马超一枪吉（杀）过去，没那柳树命都毛（无）。
      乙：五字加口字是吾，番仔进城鸦片土。林则徐巧用尿壶计，打得番仔满江浮。
      有以神话故事为内容的——
      甲：甲字土头字是申，云头下界吕洞宾。做官“不罩”（方言意思是“比不上”）包文拯，日判阳来晚判阴。
      乙：二字一横字是三，玄帝生日三月三。脚踏龟蛇手掏剑，身穿龙袍透胶丹（跟）
      甲：十字一撇字是才，吴应名好得天才。猴圣王自幼无父亲，石头裂咀钻出来。
      乙：甲字出头字是申，袁天罡卜挂正叫真。泾河龙行雨天条罪，李世民皇帝难脱身。
      有以谜语、问答为内容的——
      甲：什么飞过碌碌乌，什么飞过白甫卢。什么飞过叼鸡仔？什么飞过咀啣土？
      乙：老鸦飞过碌碌乌，喜鹊飞过白甫卢。老鹰飞过叼鸡仔，燕子飞过咀啣土。
      甲：可字三点字是河，问你黄牛多少毛？问您冬瓜多少蒂？问你绸缎多少长？
      乙：可字三点字是河，黄牛论头不论毛。冬瓜论只无论蒂，绸缎论尺无论长。
      也有以爱心、劝善为内容的——
      甲：甲字出头字是申，张全老婆没本心。贪谋小叔金龟宝，头上三寸梅花钉。
      乙：工字牵丝字是红，牛母带仔下田垅。牛仔转头看牛姆，牛姆回头望主人。
      还有以吹牛为内容的——
     甲：且字盖头字是宜，要的诗本哥这梨（来）。丈二布袋拿来贮，铁拍（打）扁担挑不梨（来）。
     乙：六字一点点正当（中），北京皇帝八人扛。娘娘是我孙媳妇，太子是我仔仔孙。
     眼看天色渐晚，一方要收拢牛群回家，于是就唱起“收场诗”——
     甲：日头斜面落山坪，对面兄弟着“转瞑”（傍晚）。今日盘诗毛输赢，明旦碰着“故梨”（再来）盘。
     乙：汝讲转瞑就转瞑，我收棋只共棋盘。今日盘诗齐欢喜，约汝明旦再梨盘。
     有时一方唱了两首还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于是就唱出了火药味很浓的讨伐诗——，
     甲：有诗去了没诗回喔，牛头马面剥你皮。头重剥来张大鼓，二重剥来包锣槌。
     这时对方有时是用收场诗来结束——
     乙：日头落山落山坪，放牛孩子快 “转盲”（傍晚）。今日输你二三首，明旦后日再来盘。
     有的则用“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骂人诗来还击。那这时，高吭粗犷的调子又出现了，于是所有的“歪诗”、“臭诗”统统都搜肠刮肚搬出来，在这难分难解的激战中，往往以在山上劳作的大人斥责而结束。
     事情过去五十多年，现在牧童山野“盘诗”在农村虽然销声匿迹，已被尘封，成为历史，但是那此起彼落，时而高吭粗犷，时而绵緾抒情的充满乡土气息的歌声，仍然时时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就在昨天------
                                               
                                                   周玉瑞 201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