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郢：淮安周氏与泰山文化

     纪念周恩来总理诞辰126周年研讨会论文
              淮安周氏与泰山文化
                         周 郢
              （泰山学院泰山研究院）

       淮安周氏历史上名贤辈出，其中清初周龙甲与泰山有着一段文学因缘。
       周龙甲，字霖公，江苏山阳（今淮安）人。清顺治九年（1652)壬辰科进士，康熙五年（1667年)十二月乙丑，以户部郎中为山东按察使司佥事，提调学政[王炜编校：《清实录科举史料汇编》，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62页。]。著有《警士铎》《三齐学政教》。其在山东任上，登泰山并撰文赋诗，在泰山文化史留下一段痕迹。

              一、编纂《泰山诗选》
       周龙甲对泰山最大的贡献，是主持编修了《泰山诗选》。
       康熙六年（1667年）十月，周龙甲校士至泰安，其子周惕、周忱从行。父子三人皆有咏岱之诗。龙甲有《丁未冬十月校士泰安恭谒泰山赋一首》，论儒学与泰山之联系：“泰山何为宗，实为斯文主。结脉在尼山，笃生我尼父。一出小天下，铎声振万古。亦越孟氏生，山云覆其户。后来成大贤，气象岩岩睹。一时盛文学，竞说邹与鲁。”[（清）丁晏：《山阳诗征》，陕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38-441页。]。
       龙甲有感于泰山文学之盛，因委幕客钱肃润编撰《泰山诗选》三卷。是书前题：“锡山钱肃润础日、淮阴周惕子密评选。广陵陆志遇君友、会稽赵其隆今至、吴郡沈晋初康生、淮阴周忱子敦参评。”其书卷一收汉张衡、魏曹植至元王蒙等二十六人诗，卷二收明宋濂、方孝孺、曾棨等八十五家诗，卷三为“国朝”（清），收王铎、薛所蕴等六十六家诗，附刻钱肃润、周惕、周忱等诗。各诗之后间有评语。此书合刊阙里诗，并合称《阙里泰山诗选》。
       周龙甲为此书题序称：
      余奉命校士山东，适齐登泰山，入鲁谒阙里，时同游梁溪钱子础日暨吴越二三友、儿曹惕、忱皆往焉。余既有告泰山，祭圣庙诗，钱子周章远望，吟咏不辍。同事诸君或有诗，或无诗，惕、忱辈各和数章，志其事。一日，钱子告余曰：齐有泰山、鲁有阙里，二者非独雄表山东，亦天下望也，游是地者，有诗，盍选诸。余以试事方兴，日与诸生论文，未暇及，谢不敏。钱子力任之，取旧志与已刻未刻诸编，博采约收，谋及同事，询于儿曹，慎之又慎。越一载而二集成，出示余。余展读某何代，某何人，某颂林庙，某赋山水，余既叹诗之正大典雅，合于古三百之义，而尤服钱子见之高，心之细，校唯谁评骘之精且确也。击节弗能置。喟然曰：洋洋乎齐鲁大观哉！既而钱子谓余曰:是二集也，以何集先？余对曰：自有天地即有泰山，无怀、虑羲以下七十余君皆封焉，泰山之名旧矣。阙里由孔子名,是泰山前而阙里后也。虽然，孔子不登泰山,天下后世谁知泰山者。孔子不论述六艺、辨俎豆礼，讥季氏之旅，天下后世其谁不以泰山为可僣可渎者？是泰山之尊以孔子尊也！孔子生长阙里，道重泰山，泰山不借阙里光乎？是泰山虽在前而阙里未可后也。子其图之。钱子曰：尊阙里亦撰是集者初心也，谨受教。乃以阙里、泰山定其次。噫嘻！天下名山胜地，古今来公卿大夫骚人墨士题咏者不胜纪，安有如阙里、泰山，不徒为登临游玩之作，而直于篇章间见圣道之大哉矣！夫遇羹墙而见尧过，河洛而见禹游，阙里、泰山而见孔子，使天下后世得是集而反复观览，景行希圣之念不油然兴乎。钱子圣门功臣也！平生以斯道为己任，当代钜公负人伦鉴者，且望为邹鲁干城焉。则是集之选也固其宜。遂不辞而为之序。
      康熙八年岁次已酉仲冬朔，山东等处提刑按察司提督学政佥事加一级淮阴周龙甲霖公题。
      其书江户时代输入日本，今藏东京前田育德会[李锐清：《日本见藏中国丛书目初编》，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86页。]。除日藏外，另两部分存北京故宫博物院与安徽省图书馆。
     《泰山诗选》虽出龙甲幕宾之手,但由于是其发议倡编，主持刊刻,并命二子参予其间，故诸书多将周龙甲父子作为本书著者，如清人丁寿昌《睦州存藁》卷八云：“周惕《泰山诗选》，刻，存。”光绪《淮安府志》卷三八《艺文》及《山阳诗征》皆持此说；又《续纂山阳县志》卷十六《刊误》云：“周惕《泰山诗选》，据《周龙甲墓志铭拓本》，《泰山诗选》亦龙甲著。”这虽非其实，却折射了周龙甲对此书的重要贡献。

       二、为《泰山辑瑞集》题序
      正由于周龙甲对泰山诗又情有独钟，当康熙八年（1669年）四月，泰安知州林杭学编《泰山辑瑞集》二卷付刊时，他又热情为其题序。
      林杭学字宇武，号果庵，江宁（今江苏南京）人。贡生。康熙五年（1666年）知泰安州，多惠政。《泰山辑瑞集》为泰山诗文选集，卷一《文》收秦始皇刻石文、汉司马迁《封禅书》略等20篇；卷二《文》收明孝宗《御制重修东岳庙碑》、李裕《登泰山记》等16篇；又之二《诗》为先秦至明人诗，收明末侯应瑜《登岳二首》、侯应瓒《同兄佩之登岱》、周承明《石屋》《肩舆》《石经峪》、曹凤祯《同孙松月年兄登泰岳》、蒲依永《游后石屋》等若干首；之三《诗》为清人诗，收王度《登泰山绝顶》、施闰章《登岱三首》等39题。
       周龙甲序文云：
       古者东诸侯实司东岳云，位至尊，权至重。凡帝王受命告成，皆有攸责焉。秦汉以降，分为郡县后，乃定为州。于是位渐卑，权亦轻。虽然，州有守，犹刺史也。刺史，国之外台，有专城任，州守亦然，况泰安且十倍他州者乎？他州守土，此更主山；他州治民，此兼格神。曰有祭告，惟州守是问；曰有游观，惟州守是征。国家捍蔽倚于斯，齐鲁关隘扼于斯，以及赋役多寡，漕源通塞，无不系于斯。如是，位安得卑，权安得轻？至于一方之文献，百代之大典关焉。其为封禅撰著几何家，其为仪制几何则，其为祈祷及修庙之作几何篇，其为登临歌咏几何氏。虽前此有《泰山志》，有《岱史》，有《蒐玉集》，非不探奇选胜，各自为书然？或太烦失琐，太简失略。傥非烦简得宜，集其成而汇辑之，何以示当世诏来者乎？此州守林君果庵所以有《泰山辑瑞》之刻也。果庵金陵名宿，诗文久见推于世。昨者蒞兹土，山川以奠，神人以宁，祀典无旷，供亿不匮，境内帖然。上下相维，赋役平均，转输克济，既不疲民，又不病国。听政之暇，退而著书，考核故实，编纂成集，果庵岂非贤守哉？夫泰山古多循良之官，如陈俊忠勇，李固恩信，皇甫镇静，韩韶赈恤，申恬德威并行，韦安石政平操洁，此其彰明较著者也。顾著述不传，千载而后，亦相与谓之曰能吏而已，孰有如果庵文章治行卓然不朽者乎？今且奉佐漳之命，将之闽矣。闽中山水佳丽甲天下，漳州有天宝山者，五峰峭列，周百余里。一郡诸山，皆祖于是，其间必有金简玉书贮于此，果庵至，当遍搜采焉。异日者，勒为一书，炳炳麟麟，与《泰山辑瑞集》并垂天壤，则此书实其先导也。是为序。
       周龙甲序文以林书发端，畅论泰山历史地位与文学流变，举证精详，语意详达，笔墨酣畅。美国学者盖洛称此序“所写的极有见地”[（美）盖洛著，沈弘等译：《中国五岳》，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版，第27页]。后世推为泰山古文佳作之一，被采入清《泰山志》等书。


       作者 周郢（迎）， 泰山文化研究院院长、泰山学院教授、全国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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